- 《經典釋文》陸氏音系
- 王懷中
- 14字
- 2020-05-09 15:54:10
第一章 本課題的選題與研究方法
第一節 選題出發點
上文說過,在對《釋文》音系的研究上,人們更多關注和進行研究的是其中所輯錄的漢魏六朝諸家的音切,而對于陸氏音切的研究上主要是對其某一類或幾類語音問題的探討,而對陸氏音系的整體和系統的研究一直是薄弱環節。
全面考查《釋文》陸氏音系的目前所能見到的僅三家:王力、邵榮芬和沈建民,由于研究方法以及所采用材料的不同,各家得出的結論存在著較大的差別。
王力的《〈經典釋文〉反切考》可以看成是對《釋文》音系的整體研究,但仍存在不少問題:
第一,王先生所采取的方法只是舉例性質,過于簡略。并且王先生所舉例證將《釋文》的首音和其他音切混同,不利于厘清各種音切的關系。
第二,王先生得出的結論也顯得粗疏,只是得出了聲韻調的一些現象,缺乏對整個音系的歸納和整理。如王先生聲母方面只是得出唇音不分輕重,舌音不分舌頭舌上等,沒有進一步歸納出《釋文》的聲母系統;韻母方面只是得出了各種韻部的獨用混用關系,沒有明確將《釋文》的韻類歸納出來,更沒有將《釋文》的韻母系統歸納出來;聲調方面也只是說明平聲不分陰陽,濁上尚未變去。這些研究顯得很不徹底。
第三,王先生所舉出的例證上也有欠考慮的地方,如他在論述《釋文》中“輕重唇音不分”時所舉的不少例證就是錯誤的。如:
以重唇切輕唇的例子,也有一些。例如:
(2)以並切奉
樊,《廣韻》附袁,《釋文》步干,步丹,畔干。
繁,《廣韻》附袁,《釋文》步干。
但據我們考查《廣韻》“薄官切”有“繁”字,《廣韻·桓韻》:“繁,繁纓,馬飾,見《左傳》。”也是重唇並母。查《釋文》對“繁、樊”兩字的注音原文,再查閱《十三經注疏》原文,這兩字的解釋情況如下:
(1)繁,在《經典釋文》首音中共出現10次,其中以“繁纓”一詞的形式出現了4次,以“旌繁”的形式出現2次,《釋文》均解釋為“步干反”,均為重唇並母。以“繁氏”的形式出現1次,《釋文》音“步河反”;由《釋文》注音可知,在“繁纓”和“旌繁”兩詞中,“繁”當為重唇並母,“步干反”應為以重唇切重唇的音和切,而不是類隔切。
《釋文》中有將“繁”注為輕唇音和切的用例,可證明繁在一般情況下讀為輕唇,《釋文》分別注為“音煩”、“扶袁反”和“扶元反”,可知“繁”字一般為輕唇“奉”母。
(2)樊,在《經典釋文》中共出現11次,其中以“樊纓”一詞的形式出現8次,3次被注為“步丹反”,3次被注為“步干反”,2次被注為“畔干反”。并且由《釋文》可以斷定“繁纓”和“樊纓”只是同一個詞的異文形式,《釋文》:“樊纓,本又作繁,步丹反。”(P655)就是一個很好的明證。那么“樊”為重唇切重唇的音和切也是毋庸置疑的。
《釋文》中也有將“樊”注為輕唇音的例子,如《莊子·養生主》:“不蘄求畜乎樊中。”注:“樊中,音煩。李云:‘藩也,所以籠雉也。’向郭同。崔以爲園中也。”(P1429)
王先生所引《廣韻》的反切,只是“繁”一般情況下的讀音而已,而在“繁纓”、“樊纓”、“旌繁”等詞中,“繁、樊”當讀為重唇。由于引例的錯誤,難免會影響其結論的準確性。
另外,王先生將《釋文》所有反切視為一個平面,“把《釋文》的反切當作單純的同一系統,將不同性質的反切雜揉在一起考察,尤為不妥”。
邵榮芬對《釋文》的音系有系統的研究,他的《〈經典釋文〉音系》1995年由臺北學海出版社出版,大陸則很難見到,想要對其書中所歸納的音系有所了解并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邵榮芬的研究也存在不足,如他在考察時主要考察他所認為的陸氏標準音,這樣無形中將其他很多有用的材料屏于門外,難免會影響結論的準確性。其次邵先生雖對反切上字進行了系聯,卻沒有從數量和比例等方面進行更深入的考察,難免會影響其結論的準確性。
沈建民對《釋文》音切進行了研究,但對于陸氏音系的研究卻并非其研究重點。在陸氏音系的研究上,他只是得出了《釋文》的聲母系統;韻母方面只得出了《釋文》韻類,沒有進一步歸納其韻母系統,更缺乏對《釋文》聲韻調配和規律的考察。這種研究顯得很不徹底。
從現在所見到的幾家的結論可以看出,幾家有共同點,也有較大的差異。并且根據我們的考察,所得出的某些結論有和三家存在不同之處。如三家都主張《釋文》中“無輕唇音”,而據我們考察,《釋文》所錄前代諸家一般輕重唇不分,而陸氏音系中輕唇的非、敷、奉三母應該和重唇的幫、滂、並分立,明微兩母則尚未分化。
基于《釋文》陸氏音系研究的不足,我們選定《釋文》陸氏音切為主要研究對象,來探討《釋文》陸氏音系的情況。希望通過相對完善的研究方法,對《釋文》陸氏音切進行窮盡式的探索,以期歸納出《釋文》陸氏的語音系統。
由于《經典釋文》只比陸法言《切韻》早了十幾年,二者屬于同一個時代,他們各自所反映的語音狀況應該存在著較為密切的關系。《釋文》反映的陸氏語音系統對研究《切韻》音系有著重要的參考作用。二者相互參照,相互補充,應該可探索魏晉六朝乃至隋唐時期的語音系統。
在漢語語音發展史上,一般有四個分期:上古音、中古音、近古音、現代音,在上古音和中古音的時間分界上,魏晉六朝語音正好處在由上古音到中古音發展演變的重要時期,探討《釋文》所反映的語音系統和語音現象,可以為魏晉六朝語音系統的構擬提供重要材料,也可對建立完備的漢語語音發展史提供重要的資料。從這個角度上說,探討和構擬《經典釋文》的音系尤其是陸氏的音系,有著不言而喻的重要意義。這也正是我們選定該課題的出發點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