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緩緩從雨歸塵懷掙脫，這座孤峰并不大，僅剛好能容納阿瓜和兩個人，海納輕輕就地坐下，此時有石頭落入山澗，引起不斷回聲，就像落入凡間。
“我是否說過，一起尋找助你改變歷史的關鍵物？”海納對著雨歸塵說：“為什么你總想把我撇開？”
雨歸塵沉默半許，也許正如海納說言，他又記起爺爺抓住他的肩膀鄭重說過，“那一路，終將是孤獨之旅，盡管身邊有人默默支持，但你終將無可奈何地將一切拋棄，只留下自己。”于是雨歸塵不自覺犯怵，他自認涼薄但不覺得狠心，回想起用匕首刺入心臟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拋棄了海納。
“這一路，滄海行舟，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陸地，如果為此毫無收獲，那豈不是對你太不公平，所以……我更加愿意一個人走。”雨歸塵知道這么說有些偏激。
“你只要想到我這么做是為了自己就不會這么想了。”海納沒有驚起去臭罵雨歸塵一頓，她知道這么做難以收場，所以為了繼續走下去選擇平息。
而雨歸塵驚訝于海納沒有立馬怒起來，他此時更想被海納罵一次，好讓自己的理由變得更有說服力，而海納常有的克制使他不得不停止思考，只是點點頭去回應她。
“燈節不是已經過了嗎？”海納這才注意到天空中無數天燈出現的緣由。
“我們在湖中度過了兩年。”
“那下一個關鍵物在哪？”
“八明森。”
“矮人的聚居地。”
“是的。”
海納翻翻地圖，八明森，實際上是一個巨大島嶼的名字，遠在大陸與海外的中心，再往東走，就是海際外族的家鄉海盡，再往后就是海外世界了。
矮人擅長制造，不僅僅是建筑，機械制造，和冶煉技術也十分發達，據說是一個十分發達的工業城，矮人也被人戲稱為小齒輪族。
“出發吧。”海納叫起癱倒在地上的雨歸塵。
雨歸塵慢悠悠站起身道：“這么多天燈，沒有問題嗎？”
“阿瓜也是受過訓練的，沒太大問題。”
天空中密布天燈，阿瓜龐大身軀在其中穿梭自如倒是雨歸塵完全沒有想到的。
對著地圖前往八明森，路途遙遠，最少到達也需要十天，此路經過海都，海納與雨歸塵都想再見一見池昳，雖說在他們的時間里分別不久，但兩人對于池昳分別有不同的好感，大抵是源于池昳漫長歲月積累下來的穩重與成熟。
酒館幾乎沒有變，此次來時沒有當時那樣喧鬧，大概是池昳就在其中，海都收納訓龍的機構也消失了，不少人路過時見到久違的訓龍還以為龍族正要再一次回到這一片大陸。
安琪一眼認出那個身穿破舊風衣的少年，面貌幾乎沒有一點改變，唯一異同的是略長是頭發。
池昳緩緩走出，將阿瓜安置在偌大的庭院中，優雅的步態還能讓雨歸塵看到一模一樣的池昳。
“兩年不見，是否要成功了？”池昳一如既往地輕聲。
“在我們兩個的時間里，僅僅過去了不到一個月。”
雨歸塵將秦地遇到的一切都娓娓道來。
池昳依舊是嫣然一笑道：“原來江流公主并沒有被天帶走，這兩年我也去過兩次秦地，公子兮憔悴了不少，大概就是因為這些吧。”
“那接下來，你們將要去哪里？”池昳問。
“八明森。”
池昳試圖回憶起被自己抹去的記憶，最終也沒有成功：“抱歉，我已經完全沒有辦法記憶起那些事了。”
這時池昳像是記起什么一般，往里屋走，片刻后又一次出現，手上拿著一張泛黃的紙張。
“上面寫的，你應該是能看懂的。”
紙上是一個個隨著紙張也泛著微黃的字跡，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是用樓蘭古語書寫。
“是樓蘭古語。”從小被爺爺訓練的雨歸塵能勉強看懂紙上寫的文字，那個筆跡再熟悉不過，池昳也清楚這是誰寫的。
“抱歉，這張紙也是一年前才發現的，用的是我不懂的語言，大概不是給我看的。”
紙上寫的東西并不多：
這些將由我的孫子看到，我為此提前準備，此路為獨行之路，既最親近之人也無法幸免，此路行者必將于腳踩著的大地斬盡牽連，為此要做好心理準備，我將一切的起點都指向這里，所以出發前請銘記，我輩所走過的路并不能給予你啟發，盡管池昳為此寫下一路關于我的故事，那故事也終將隨著我的消失而消失，這便是宿命，為此請銘記將要走的路，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了。
這大概是爺爺為雨歸塵準備的告誡，他不由拿出那本《州海見聞錄》，將書遞給池昳。
“不需要了嗎？”池昳接過書本。
“不需要了。”
那張紙竟開始一點點燃燒，于此同時雨歸塵明顯感到身體的某處有東西躁動不安。
是長老離別時托付給雨歸塵的風笛，風笛一側印著奇怪的符文中似乎有某種東西想要突破，此時雨歸塵記起長老嚴格要求雨歸塵熟記的旋律，那時總有人讓雨歸塵刻苦學習風笛。
雨歸塵拿起風笛，首次用這只風笛鳴奏出那時督促的樂章，悠長的樂聲開始向四處彌漫，風笛上的符文趨**息。
雨歸塵記起某一個關鍵物，煙沙風笛，煙沙風笛并沒有神奇的能力，能做到的不過是勾起時間之外的記憶，就連池昳也慢慢記起那些過往，最終又記起雨歸塵爺爺說過的話——“會這么做的人都不會害怕的。”自此她也再沒機會在雨歸塵面前說起古老記憶。
“因為人總是要面對現實的，而現實到底是什么我沒法教你，以后你自己就會明白。”爺爺說過的話，現在雨歸塵才記起，那些逐漸消失的真理不斷顯現，有些雨歸塵不明白，有些此時才發現果真如此，有些又與雨歸塵所理解的有異，正是不同個體的不同理解，才造就了爺爺口中所說被天真正眷顧的平凡人，最終也會發現，現實總會讓所有人殊途同歸，又如滄海行舟，心若坦然何處不是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