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矚剛掙脫開蒼鳴老大爺那只粗糙的大手，就見一人從后面的山石旋身出來，聲音磁性而溫和：

“該下山了。”

聽聲音就知道是追風。

完了，耳朵酥了。

李矚干眨眨眼，不得不佩服蒼鳴當了把神助攻，作為師父的自覺在戀愛這方面倒是發揮地淋漓盡致。

計優換了一身玄青色的常服，頭戴之前李矚送的帷帽，黑色的輕紗遮住俊朗的面孔，肩頭還跨了個包袱。

蒼鳴滿臉寫著“終于把小矚嫁出去了”，就差拿著小手絹，在半滴眼淚流不出來的眼角上擦拭，揮一揮手，對她說：再見了小矚，往后好好生活哇~

李矚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對著蒼鳴抱了拳，拉著人就往下山的路徑走去。

晨間露水極重，走不多遠，二人的衣裳上皆浮上了層水氣。

一路上相對無言，李囑只是一路小跑在前頭，計優跟了許久，實在忍不住了。

“在生氣嗎？”

李矚折了個高草，捏在手里反復把玩，聲音不冷不熱：“不生氣，辦正事要緊。”

計優停下腳步，似乎還憋著火：“我累了。”

累？這走了有個半小時嗎？

李矚回頭，就見他已經找個空地坐下來了。

開什么玩笑，你那體力我不知道？

當初鉆王陵的甬道可比這累，出來之后你跟個沒事兒人一樣，現在說累？

“哦，那歇會兒。”

李矚實在是對他沒辦法：現在還鬧情緒，不想理你！

她不想后退回去，就倚在旁邊的樹上，抬頭看著被樹葉蓋住的一小片天。

凌易總是喜歡看天，看看看，還能看出花來？

計優慢慢打開自己的包袱，一股香甜的氣息飄到了她的鼻尖。

李矚不由把頭往他那兒偏了偏。

就見他拿出一樣，介紹一樣，聲音還特別的溫和：

“蒼前輩說你喜甜食糕團，我不知具體是哪種，便每樣都拿了些。”

李矚將脖子往他那邊探了探，腿有點發軟。

計優淺笑，繼續道：“前輩說你喜食干果，我發覺這種炒制技法很獨特，便也取了些。”

李矚已經很沒出息地湊到了他身邊。

計優就當沒看見，拿出終極武器：

“聽說你還喜食一種仙果，產于東南，球狀帶刺，成熟自裂，果香厚而難散，你說它叫‘榴蓮’。”

李矚蹲下來，眼睛巴巴地望著一地的好吃的，干咽了咽口水。

起太早了，早飯都沒吃的。

“追風，你那包袱是乾坤袋嗎，怎么那么能裝？”

乾坤袋？

計優笑了笑，這形容不錯。

“所以我才累。”計優抬目與她對視，透過黑紗，是道溫柔的目光，“要吃嗎？”

李矚連連點頭，然后就很不厚道地捧起榴蓮吃了起來。

“也不枉我......”計優后面“請教蒼前輩，準備了一夜”的話還未出口，就感覺那叫“榴蓮”的仙果的特殊氣味離他很近，然后又迅速跑遠了。

計優根本沒反應過來，僵硬地摸上自己的臉，好像沾上了些......

對面的李矚跟完全不知情一樣，繼續埋頭吃，唇邊勾著笑。

半晌，計優慢慢回憶起來：

剛才，李矚掀起來帷帽上的黑紗，然后，親了他的臉？！

計優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默默拿出帕子一點點擦著，那氣味揮之不去，內心波瀾激蕩。

但也不能問：你方才是不是親我了......這樣的話吧？

良久。

“你方才......”計優咬咬牙，把眼一閉，他真的很想確定一下。

“謝謝你的精心準備。”李矚舔了舔嘴，沒讓他把這句話問出來，“這次原諒你，下次不可以兇我了。”

計優的臉更紅了，這便沒錯了：

“不兇你，我同你去王宮。”

李矚隨手抓起竹筒：“別別別，你別被通緝了回頭再連累到我！”

計優很認真：“我小心一點，換個面具。”

李矚這口水還沒咽下，就直接噴了出去：

追風你想笑死我嗎？

你以為你演電視劇呢？

你換個面具人家就不認識你了？

不過......李矚幽幽望了過去，說不定這招或許真行：

“其實你可以改成蒙下半張臉。”

“......還是上半張吧。”

李矚點頭，深以為意：“也對，蒙下半張臉會耽誤吃飯。”

“……”

果然，李矚的思路總是和他人不同。

收拾完吃剩下的東西，李矚擦擦嘴，打著飽嗝，邊遛食邊突發奇想道：

“你不挺能寫詩嘛，即興來首唄～”

“好。”計優抿了抿唇，稍加構思，邊走邊道：

“山有明幽溪坐停，

潮來洲渚客徐行。

流水本同落花意，

何妨共度此一生。”

說到最后一句，計優便轉了過來，目光如火。

李矚都快聽傻了，本來想給他難堪，結果發現這男主是個王者啊！

前面沒聽太懂，這后面流水落花，又共度一生的，用腳想都知道是情詩了。

她沒看他，光拍拍小手：“哈，挺好挺好。”

計優笑容淡淡：“你聽懂了？”

都說這么明白了怎么可能沒懂！

李矚眨眨眼睛，裝傻道：“大概吧。”

計優饒有深意看看她，輕輕說了一句話便往前走，充滿磁性的聲音似乎還停留在她耳邊。

“以后......講給你聽。”

李矚在后面翻了個白眼：

古代人表白都這么含蓄？

好吧，作為交換，回頭我給你說說榴蓮的梗好了。

她偶然回眸，只見一株山桃立于風中，葉子已經掉光，深紫色的枝干沖向天際。

它旁邊是更為粗壯的已然斷裂開的樹樁。

那年風大，本是一株大桃樹的它從根部折斷了，李矚心疼的不行。

凌易說：它會活著。

當年，它底部生出很多枝丫，柔嫩柔嫩的。

凌易只留了幾根高一些壯一些的，其他都剪掉了。

后來，最高最壯的那株被凌易留下了，正是現在所見。

李矚懶洋洋伸了個懶腰，嘴角添了抹笑容：

或許馬上就要見面了，凌易……

臨近晌午，日頭正盛。

二人終于下得山去，只見一輛馬車于路邊停駐，車夫似乎等待已久，見到他們便堆上笑容相迎：

“貴客請上車。”

怎么跟出租車一樣，在山底下等活兒呢？

李矚莫名覺得很親切，隨口問道：“去王都多少錢？”

車夫很老實：“這個……有人給過了。”

她沉了臉色：“那人長啥樣兒？”

車夫想了想，回道：“黑衣蒙面，倒是沒什么特殊的。”

黑衣蒙面還不特殊？

李矚已經不忍心吐槽了。

系統挺厚道，怕他們走的累。

“去王都？”

車夫點頭：“去。”

二人互看一眼便上了車。

這一路上有人暗中跟蹤，計優擔心打草驚蛇沒有明示。

那人并未跟他們進山，這次安排馬車，想來是有意將他們帶到某地，目的并不單純。

計優小聲耳語：“或許是計皓的人。”

李矚也猜出了大概，就知道系統沒那么好心：

把我倆直接傳送到王宮沒事，關鍵追風還沒換行頭，這樣真的不會被發現？

這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把計優逗笑了：“擔心我？”

李矚懶得反駁，悶聲道：“嗯。”

計優心頭一暖：“無妨，總要面對。”

李矚干笑：對對，你是男主，死不了，可我怕折騰啊，讓我再爬一遍地洞，想想都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