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追風以為自己聽錯了，剛才李矚把自己推倒難道是要……

他下意識把領口拽緊，眼睛卻閃爍著某種期待的光芒，溫順地將后背貼在石上。

李矚的語氣不容反駁：“快點！”

追風的指甲已然泛上黑紫，毒素竟然這么快嗎？

她暗道不好，快速扒開他的上衣。

這種侍衛的衣服有個暗扣，找準方向一扯就能很快脫下。

追風紅著臉，起初只覺得李矚是情之所起，那他就犧牲下自己讓她抱抱哭一場也好，到后面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此處乃王陵后山一隱蔽位置，月明風靜，草長石高。

李矚長得挺好看，誰說女子的長相就非要柔美，英氣也是另一番滋味。

和她在一起也開心……

追風越想腦子越亂，帕子脫了手，皺皺巴巴的緞面上地繡著云幕國的文字——彤。

他沒有多管，臉色的紅暈一直到了耳根，由著李矚脫了他的上衣沒有反抗，不過她只是扯下里衣的袖子，停下來注視起他胳膊上的傷口。

李矚記憶中的身影逐漸清晰開來，身前是大小瓷瓶，凌易正舉起一個看了會兒才道：

“這里的毒藥品種很多，還有慢性的，介紹說毒發便會沒命……”

見她沒有回答，凌易便回過頭，笑得溫暖動人，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寒，“小矚兒，你說，是不是……還挺有意思的？”

李矚倒吸了口涼氣：凌易你個大壞蛋，有意思個屁！我才不能讓追風毒發。

她沖他伸出手：“和我回城！”

追風羞于自己方才那些奇怪的想法，別過頭唯恐被她察覺。

他知道那晚傷他那刀上浸了毒。

早已暗自調息過了，這種毒并未對內力產生影響，身體也無任何不適。

“我沒事。”

“別廢話！等你毒發我不想給你收尸！”

李矚很是惱火，奮力要把追風給拽起來，他心頭激蕩，借力將她往懷中一帶，她反應更是快，搶先一步，轉手把侍衛服塞給他。

“別玩霸道總裁那一套，換好衣服跟我走！”

“……”追風一臉悻悻：

霸道總裁是何所指？

每逢十五，云幕國便會舉行賞月燈會之類，熱鬧非凡。

只是現下時辰已晚，街上嬉笑的人四下散去，巷子深處偶爾有那么幾下犬吠。

急切的敲門聲傳來，書生打著哈欠披上外衣，虛睜著眼睛看向二人，還是白日的打扮，這是沒去成王陵，還是已然回返？

“李姑娘，這雞還未叫……”

李矚也不聽招呼便拔步而入：“他中毒了，幫我叫個醫生！”

“誰？他？”書生瞇縫起眼睛看向追風，卻直接被她打發出了門外。

追風看起來頗為擔憂，他知道那書生并非善類：“李矚……”

她明白追風的意思：“不用慌，他是自己人，凌易的小迷弟而已。”

經歷完王陵這段驚心動魄的遭遇，李矚這腦子可算是想起這書生是誰來了。

這人是個書呆子，窮酸迂腐自命不凡，某日不甚惹惱了豪紳，還是她和凌易解的圍。

書生的故事并不僅僅于此，李矚不止一次懷疑過他的身份，但那也是后話了。

至于追風，他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李矚是勸也勸不了，攔也攔不住，連說話他有時也聽不太明白，好在自己有武藝，還可保護她安全。

書生被李矚從自家門口推搡出去，險些摔倒，可想到有人中毒性命攸關，他也不敢遲疑，穿好那件披在身上的衣衫，打起精神直起腰板兒，敲響周邊巫醫的房門。

這舉動自然也吵了巫醫的美夢，架不住這外地的書生一陣軟磨硬泡，提上藥箱跟隨而至。

追風身上的毒還未發作，表征上僅有指甲間淤青見黑。

巫醫左右瞧不出問題，不明是何種毒物，直接開些驅毒的方子怕又不對癥，搖著頭叫他們另請高明，末了還張口要一刀幣的出診費。

書生聞聽便轟他出去：“治不好還要錢，你虧心不虧心！”

李矚自掏腰包給了巫醫，而且比他要的錢還多，放下卻按住一頭，不全交于那巫醫：

“您說的高明可是指神醫扁鵲？”

這個時代扁鵲應該很知名才對。

巫醫露出些笑意：“還是這位姑娘達理。”

李矚等著他的后話。

巫醫使了些力氣，見錢幣一端依舊無法取出，知道這姑娘不太好惹，鄭重思索了一會兒才道：

“扁鵲……老夫不識，本國有位名為蒼鳴的神醫，其行蹤不定……”

李矚將“蒼鳴”這名字在腦中一過，不就是有玄山那位師父嗎？

她轉頭看向追風，暗暗示意叫他放心。

面具下的追風一言不發，一方面總覺得她是大驚小怪，另一方面又對她這層關心感到溫暖異常。

“多謝。”她輕輕一笑，松手由巫醫抓走了錢幣。

書生眼瞅李姑娘含笑送走了巫醫，她這性情不似原來火爆，看來凌先生過世對她還是有些影響。

正是想著，書生就覺出周身發寒，一雙似乎發著藍光的眼睛看過來。

李姑娘拖動腳步，坐在自己家的榻上，往里蹭了蹭，腿搭在另一條腿上，復又看向自己。

“李姑娘……”書生莫名一抖。

終于可以蹺二郎腿了，李矚沖書生伸出手掌：

“給你五分鐘說完，我家凌朝榮去哪里了？”

書生被這氣勢嚇了一跳，怔怔問了句：“五……分鐘？”

哦對，他們不是這樣記時間。她嘆了口氣：

“算了，你盡可能簡單的告訴我。”

追風黯淡著神色，某些時候，他希望李矚不要這般執著，更盼望上天不要再這般折磨她了。若是真死，那便無需神秘，若是假死，也快些給個解釋。

書生垂下眼眸：他只是接到訊息將李姑娘引至王陵，雖說不知凌先生是否真正辭世，但暗探的傳報八九不離十，如今消息再如何封鎖，卻也瞞不了多久。

屆時真假自會得知，他知曉李姑娘性情直率，現下卻是不能透露太多。

書生起身拱手，再抬頭時目中深沉：“如此看來，李姑娘未見到凌先生？”

李矚壓住急火，這對話太磨嘰了。

“不用跟我打馬虎眼，你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書生不假思索道：“在下若是知情，定然相告。”

李矚辨不出他此言真假，畢竟如小追風這種說謊還能叫她看出來的老實人并不多，見書生如此正派的舉動，自己若揮刀威脅反而很是不地道。

她抿唇一笑，裝作釋然般隨意道：“他沒那么容易死的，對吧？”

書生舒了口氣，這何嘗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但愿如此。”

書生眼見李姑娘的視線已經遲疑著轉到了那面具男子身上。

要說李姑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對朋友一向這般體貼入微。

哎，朝榮又何嘗不是……

書生猜到李矚下一步便是要去解那面具男子所中之毒，正巧家中還存空房：

“二位今日便在舍下休息，明日在下再去找其他巫醫……”

嘩愣愣幾聲淹沒了書生的話，李矚將錢幣倒在桌案之上，吩咐他道：“幫我備輛馬車。”

“這么晚，去何處？”書生不好拒絕，李姑娘說風就是雨這點倒是一點都沒變。

圓月孤照，李矚沒有一點賞月的心情，追風的毒還是要趕早。

白天指向王陵，現在指向有玄山，這根無形的主線總會有盡頭，那就看看是何種模樣！

她凝視向遠處起伏的山巒，一字一頓道：

“有、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