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打牌九
- 東陵色
- 秣陵約
- 2492字
- 2020-04-30 22:58:34
二人拖著兩捆柴禾入了南水城,扣開了莊家的后院門。
開門大吉,肥頭大耳瞇瞇眼的莊老爺正在院中手托紫砂茶壺仰天飲茶,見二人拖著柴禾,甩著一身肥肉,樂呵呵粘了過來了。
“嘖嘖嘖……這柴也太濕了。王大,你這柴一日不如一日了……”目光移到云殊身上,斜著腦袋端詳一陣:“哪來的孩子,長得不錯,嘖,怎么看著面善……”
聞言,王大一個激靈,可不面善么,他老子,那畫著逆賊云江榜到處貼著呢。
王大不著痕跡的把云殊往身后扯了扯,自己鉆到莊老鬼面前,露出標準的八顆牙:“莊老爺,您定是被家里國色天香的姨娘撩花了眼,這柴可絕對是干地發燥,您看看……”王大手撿著一個細小的樹枝,稍稍用力便是清脆的一聲。
說起買賣,莊老鬼收了笑意,煩躁擺了擺手,轉身往回走:“這兩捆柴,頂多五個子兒,多一分沒有……”
王大嘿嘿一笑:“您說了算!”
接過錢,拉著云殊逃也似的離開莊府,抽了空,路邊撈了一指稀泥,抹了云殊一臉花貓。
“我會連累你……”身后的云殊輕聲道。
“你閉嘴,你我都露過臉了,當真有事兒,除非扒了皮,不然我是躲不掉的。”
云殊被他拉著,本以為同往常一樣,換了一捧米,兩個饅頭便回家了,結果隨著那色子聲,嘈雜聲越來越響亮,他的腳步越來越慢。
“這是賭坊!”云殊拉著他的衣袖。
“我當然知道了,不知道我什么時候能進去玩兩把,哎……”王大望著那‘廣源坊’那三個金燦燦的大字,眼中恨慕之色盡顯。
云殊正要勸他,賭,沾不得,卻被一旁陰暗巷子里的一聲喊,給硬生生封在了嘴里。
“王小爺,那兒你就別想了,來吧,照舊,抓天九?”
云殊尋聲望去,一堆人蹲在地上圍著一只矮桌,衣衫破爛不堪,胡子邋遢,看樣子,是二人叔父輩年紀的,不像有正經營生,像是等散活兒的。
“老葫蘆啊……”王大手里摩擦著方才給的五個子兒,又看了看云殊,“今兒不了,等上供呢!”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云殊暗自安心一笑。
“哎呀,有什么關系,一個子兒的事兒,少喝兩口粥一樣的,你多兌些水不就完了,留兩個子兒就成了,搏一搏糙嘴饅頭變大肉包子!”那老葫蘆招攬他,一群人跟著起哄。
王大手里的銅子兒越摩擦越快。
云殊拉著他的手,朝他搖了搖頭。
王大咽了咽口水,那老葫蘆的聲音又鉆來:“今兒怎么這么磨嘰,痛快些,一個字兒,天門、地門,還是上門、下門啊,你若不玩,這把就開局了!”
“天門!兩個子兒!”王大塞了三個子給云殊,還沒待云殊反應過來,他人已經鉆了過去。
云殊小跑幾步站在了他身后。
云殊看不懂,只見那四方的木板上上下左右,堆著幾個銅子兒,四個人,每人手里握著兩塊竹片,包括正對著竹片哈氣的王大。
“給小爺來個至尊寶!”王大摩擦竹片一陣,又哈了兩口氣,手捂著竹片,緩緩推開,好一陣磨,嘴角在慢慢勾起。
“攤牌!”老葫蘆道。
其他二人攤了牌,老葫蘆笑嘻嘻的把左右的子兒都收到了自己眼前,壓不住的笑意。
王大一看,鎖了鎖眉頭,狐疑的看著老葫蘆。
“王大,該你了!”
“知道知道,別催,我就不信你能大過我!”連著我字,王大手里竹片往桌上猛一拍!成竹在胸,肉包子在向他招手了!
只見那老葫蘆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碰進!”手中竹片瀟灑在攤在桌子正中,而后手緩緩伸到王大面前,在王大死死鎖住的目光中撈走了他那兩個血汗子兒。
王大一拍桌子,起身啐道:“什么鬼運氣,老葫蘆你養小鬼了!這倆子兒,我當孝敬老人了!”
說完頭也不回,疾步走了,云殊在身后跟的追的辛苦。
好容易追上,拉著他的衣袖:“賭,碰不得,王哥哥……”
王大正在氣頭上,抬手一揮,撇開他的手:“老子九點,九點,頂天的大,就因為他是莊家,碰進!靠!碰他老娘的進!氣死老子了,等我有了錢我也要坐莊,我輸死他們!”
“王哥哥,往后咱不玩了!”云殊輕喘著氣道。
“不玩?怎么能不玩!我要進廣源坊,我饞死他們這群老小子!”
突然他止住了腳步,朝云殊伸手。
云殊搖了搖頭。
“拿來!買米!”
云殊還是搖頭,王大無法,拖著他到了米鋪,云殊自己將三個子兒給了掌柜,換來一捧半的米才放心。
二人出了城,沒走幾步路,呼呼西北風卷著一股雞屎味兒,扇地二人滿臉通紅。
王大突然收了腳步,抱手斜眼望著遠處的一個屋棚子。
“怎么了?”云殊抱著米袋問道。
“看見沒,雞蛋黃家的雞棚!”王大指著那棚子道。
云殊愣愣點頭,不明原由。
等等!他該不會真的要去偷雞蛋吧!
“雞蛋黃那狗雜碎,老子摸過他們家一兩次雞蛋而已,至于嗎……”
“王哥哥,不問自取便是……偷……”云殊‘偷’字隱沒在呼呼西北風和王大的殺人眼神里。
“王哥哥,咱們可以攢夠錢或著拿柴禾跟那個蛋黃兄換……”
“換?還蛋黃兄,你是不是傻!臭雞蛋黃嫌我偷他家雞蛋?可巧,老子今天觸了霉頭,雞蛋不稀罕了,老子要吃雞!”
只見王大,挽起袖子,弓著身,朝那雞棚溜去。
云殊五歲開蒙,受的教誨不允許他袖手旁觀。只得依著他的樣子溜過去拉他。
王大穩準狠地抓了一只腳,惹得雞窩里咕咕一陣亂叫,霎時雞毛翻飛,雞屎滿天,想必下一刻那‘臭雞蛋’的娘,就要出來了。
王大逃出雞窩,跳出籬笆,卻被云殊死死拽住:“王哥哥,不行的!真的不可以!”
“你放手!”
“好你個兔崽子,偷雞蛋不說,還要偷我的雞,總算被抓現行了,橙橙,拿繩子,把這三只手給我綁了,咱們抓他去見官!”胖胖的黃嬸從屋里出來,手里揚著掃把,那嗓門,這頭喊一聲,那頭官老爺就能聽見,威力堪比登聞鼓。
王大看著云殊,咬牙切齒,白眼翻到了天上,把那雞一甩,抽開手,開始狂奔。
云殊抱著一小包米,氣喘吁吁地回了草屋,門已經被堵得嚴實,隔著縫隙看到王大坐在床沿,臉色差地要殺人。
“王哥哥……”
“嚎什么喪,哪個是你哥哥,老子今天輸了不止,想吃個雞,你竟然還幫著外人抓我,摸個九還能輸,我就是要吃個雞蛋,吃個肉包子,我特么怎么就這么難,輸!殊!對,就是你站在我身后我才會輸,叫什么不好,非要叫殊,我就多余救你,老子后悔死了,你滾,你給我滾!”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到了滾上已經變成了大吼。
云殊咬了咬嘴唇,默默放下手里的米:“王哥哥,當真不能偷的……”
半晌沒聽到屋外的動靜,一番折騰,日已歸山,王大的五臟廟鬧了三輪,終于他躡手躡腳走到門口,透著門縫往外瞧。左右瞧了一陣,開了門,半透的墨黑曠野,一輪銀甲彎月當空高掛,呼呼而過的風,吃的木門吱呀作響,腳下是那袋三個子兒換的米袋,云殊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