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云殊敲著昏昏沉沉的腦袋醒來,見士卿睡得正香,他床尾跨過士卿,躡手躡腳起身,看著已經干凈的桌面,他不覺看著床上呼呼大睡的士卿笑了笑,沒想到這個不愛干凈的懶鬼昨夜竟還收拾了。
他替士卿掖了掖被角,轉身入了廚房。
粥好了,云殊盛了一碗,晾涼,鍋上的熱水也開了,士卿這才揉著眼睛摸到廚房:“小殊……”
“起身了?”
士卿洗漱完畢,呼嚕呼嚕一晚粥下肚,精神頭也回來了:“小殊,昨晚的事兒,你還記得不?”
云殊給自己盛了一碗粥,左右吹著熱氣的腦袋止住了:“隱約記得明哥被青檀拉走了……我很困……”云殊突然緊張:“我說了什么?!”
“沒什么呀,能說什么?”士卿湊近,賊笑道,“你覺得你說了什么?”
“沒……”云殊聞言,低頭用筷子攪著白粥。
他嘿嘿笑著,勾著云殊:“放心吧,你什么都沒說,沒想到你吃了酒,是那樣一副乖兔兒模樣,屁話沒有,只是討著要睡,你昨夜可太溫順了,有意思的很……像那些……吃了‘媚郎飲’的象姑,嘿嘿?!闭f完還如昨夜那般捏了捏他的臉。
云殊一聽,小臉憋得通紅,猛得拍下士卿的手,咬著后槽牙:“卿哥!你……胡言亂語……我不是!你……你混蛋!”說完,丟下筷子,轉身出了廚房。
這是云殊第一次爆粗口!
士卿一愣,這是他那軟綿綿的小殊?這次玩大了,脫口而出而已……
士卿疾追,一把拉住云殊,笑嘻嘻道:“小殊……對不起,我玩笑的,你別生氣……”
云殊猛得一甩他的手,跑著往城里方向去。
士卿連連喊他,聲聲道歉,云殊置若罔聞。士卿止了腳步給了自己一記:“讓你嘴賤!”轉身回家關了房門,急急跟到了城里,買了個肉包子,怯怯到了含稀齋,云殊在里頭,他不敢進,拉著門口出來的小哥,笑嘻嘻的讓他幫忙送進去給云殊,交代了,云殊身體不好,不吃朝食怕他會暈。
待小哥應下,轉身往里,他才放心的跑向書院方向,昨日明明跟院長說好的,今日要早些去的,這么一來別說早去了,怎么也得遲上一個時辰了。
院長倒是個好說話的,士卿去的遲了,只說讓他把今日的活做完再回便好,挑水擔柴,午后又替夫子們收了曬了滿院的書,將學生的寢房認認真真打掃了一遍,待學生們下課,又要整理課堂,一日未閑,待想起時辰,已經酉時初了,此時本該已經在家。
該死,早上惹云殊生氣了,不知道他氣消了沒有,現在回家不知道有沒有吃的……
士卿懷著惴惴不安的心,往家趕。
家門口,止住了腳步,天已入黑,門關著,門內并無燭火,廚房里的門也關著,難道小殊已經吃了晚飯睡了,連門都不讓他進了?
他喘勻了氣,輕腳走到門口,堆上笑臉,扣了扣門:“小殊,我回來了……”
屋內沒有動靜。
“小殊,我回來啦……我以后不亂說話了,我是象姑行不行,你別生氣了……早上包子吃了沒?”
回應他的依舊只有呼呼冷風。
“我進來了啊……”
士卿借著月光摸索著開了鎖,深吸一口氣,對上極富誠意的笑臉,緩緩開門:“小殊……”
屋內空空如也!
這個點兒了,云殊怎么還沒回來,不可能?。?
士卿來不及多想,鎖了門,轉身便往含稀齋去。
待到了含稀齋,約莫已經戌時,店鋪已經打烊了,他愣是拍開了門。店內小哥聽聲音是他,懶懶出來替他開了門。
“小殊呢?”
門內小哥一臉懵:“申時末便離開了,你是不是欺負他了,一整天魂不守舍的,說要早走,掌柜便放他走了……”
“去哪兒了?”
“哪個曉得,他從來不說的……”
小哥話沒說完,士卿便開始狂奔:怎么回事,往常捏癟搓圓的,莫說失蹤了,便是氣都沒生過的,今日一句玩笑話,怎么這么往心里去,申時就走了,能去哪里?這西棱城相熟的除了那前段時間纏的緊的趙博明,剩下的就只有錦云了,可這個時候了定然不會是去尋錦云,她那老爹可不是吃素的,難道是許久不出現的趙博明?
士卿的腳快過他的腦子,早就朝那霧凝歇而去。
街上早已沒了行人,寂靜異常,窄巷中間或傳出幾聲狗叫。
士卿喘著粗氣,手支著膝蓋,抬頭霧凝歇門口兩盞暗暗的燈籠隨著風搖晃。
小跑著走近,一邊大力地叩著門環,一邊喊著云殊和趙博明。
“誰?。 遍T開了,出來一個老者。
士卿在開門的瞬間,推開老者,徑直往里闖,不斷喊著云殊。
老者解釋,這里沒有一個叫云殊的人,自家公子今日也不在這兒,不得放肆。
士卿置若惘聞,整個宅子亂竄,老者只得喊出護院。士卿很快便被護院用棍子架住,動彈不得。
士卿被一幫護院架著丟出了霧凝歇,這時他徹底慌了,趙博明不在,云殊不在這能去哪兒?難不成真的會在錦云那里?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便往錦云家而去。
錦云家境堪比他們沒來西棱城前,兩間破屋子住著一大家子人,錦云已經大了,無法再跟哥哥同住一間,孫老漢便將柴棚加了柵欄,改了一間屋子,錦云和家里的狗便一道睡在這窩棚中。
士卿摸到窩棚邊,想著若是云殊在,定然也是和錦云躲在這里。
還沒等他靠近,家里的狗就開始狂吠,窩棚中傳來錦云驚恐的聲音:“誰?”
“錦云,是我,快讓阿寶別叫了!”士卿輕聲道。
錦云即刻安撫阿寶,屋內還是傳出了孫老漢的咒罵聲:“你個賠錢貨,那死狗給我看好了,吵老子睡覺,明日就宰了!”
“士卿哥哥,怎么了?這么晚了?”錦云趴在柵欄上,隔著縫隙看到士卿正貓著腰,手也扒著柵欄。
如此說來,云殊也不在這兒,若說云殊不見了,怕是錦云這小丫頭又要擔心:“沒事。你睡你的,我就是來看看你,這就走了……”
還沒等錦云回話,士卿轉身就走,也不顧及身后錦云的呼喚。
明晃晃的月亮照著他尋云殊的路,這一夜他走遍了整個西棱城,呼喚云殊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格外的突兀,夜已深,酒樓依舊熱鬧,天香閣鶯聲陣陣,香氣飄逸,一個個身著綾羅綢緞的老爺們懷里摟著嬌娘、象姑,一陣陣淫聲浪笑傳入士卿耳中。
‘小殊定然不會在這種地方……’
忽然他見到一個背影極似云殊的人,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喊著云殊便要往天香閣里闖,老鴇和龜公也不是吃素的,一腳就將他踹了出來。
他捂著肚子,依舊不死心的喊著云殊。
云殊沒喊來,倒是喊出了劉生。
“王公子,你想入這天香閣也得有銀錢啊,怎么能硬闖呢……有了銀錢,張媽媽沒有不讓你進的道理,郎官嬌娘的,你隨意選……”劉生一說,看熱鬧的人一陣哄笑。
“我沒有!我……我是來找小殊的!”南水城的窯子他也是偷摸進去過的,才不會被劉生一句就紅了臉面。
“那位云殊公子,怎么看都才十歲出頭,莫說沒有銀錢,便是有銀錢,他一個娃娃怎么會來這,怎么?吵架了?離家出走了?也是,那樣傲氣的公子,你怎么管得住,莫不是去找趙公子了吧?”劉生陰陽怪氣道。
人群中一肥頭大耳,穿著綢衫的男人樓了摟懷里的女子:“美人,他和趙公子,你選誰?。俊?
那女子衣衫半敞,香肩外漏:“爺,您說什么玩笑話,他這樣的腌臜之人,奴家可看不上,若當真看上了,奴家還有什么臉面伺候您呢,再說那趙公子……又豈是奴家能覬覦的,奴家有爺就僅夠了……奴家一顆心可都在爺身上呢……”
士卿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剜了那對狗男女一眼,轉身離開。
“王公子,待你有銀錢了,你我同來啊……”身后的劉生揚聲道。
天香閣門口的聲聲嘲笑,送著士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