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見你。”

心臟明顯感覺到了一陣撕扯。忻瑤說不出是動容，還是震驚。如果換了別的戀愛腦的女生一定會感動到哭。但她并不會，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根本不希望他繼續無用功下去。所有情感旋渦最終匯聚一起，最后凝成了一股憤怒。

“你有病吧！你怎么那么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你不會是剛才發病就躲到這里來一個人偷偷忍著吧？”忻瑤知道自己此刻的話很難聽，但她就是不想他總為她做些蠢事，想借機罵醒他。“你的胃病我看都是你自己折騰出來的。一個大男生運動量不小，平常卻吃那么少，沒病才有問題吧？”

似乎是終于熬過了一陣疼痛，成嵐蜷縮的身體慢慢松勁，舒展開。他勉強睜開眼睛無力地望著忻瑤，沒有怨懟，只有滿心滿眼的眷戀。

可惜房間太暗，忻瑤根本看不清，她自顧自說：“我去找人來，你的情況看起來有點嚴重，必須馬上把你送醫院。”

說完，她就向外跑，卻在門前停了腳步。因為她發覺門竟不知何時被關上了，而且外面好像還上了鎖，打不開了。

“誰把門鎖了？外面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在？誰快把門打開啊！”

忻瑤拼命拍門，但這個時間已經上課了，所有人都在教學樓里。而這一排矮房平時就很少有人過來。現在他們被困在這里，恐怕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高聲嚷了半天沒反應，忻瑤干脆放棄了。

她走回去，抱腿坐在成嵐旁邊，心里只覺晦氣，倒沒有太過擔心。還好現在不是放學，她和成嵐沒回去上課，想必無論楊姍姍還是潘岳龍又或是任課老師都會引起注意的。現在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了。

成嵐虛弱地道歉：“對不起……連累你了。”

忻瑤嘆氣：“好了，別說什么誰對不起誰的話了，你應該覺得慶幸，至少有人陪著你。不然你死在這里都沒人知道。”

成嵐彎了彎唇角，“嗯”了聲。

“有你陪著，我很高興。”

忻瑤都要懷疑她前面罵人時這家伙是不是處在神志不清的狀態，不然不會一點感覺也沒有，反而變本加厲了。

成嵐對她的好感，平常都很克制，從不讓她覺得有過分負擔，不然她早就以強硬的態度拒絕了。但今天，也不知是不是病痛削弱了意志，讓他每句話里都帶出一絲癡纏的意味來。面對這種狀況，忻瑤其實很想逃，她不想為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消磨了原有的情意。她甚至有些恨惱，為什么男女之間不能有純正的友誼，非要愛來愛去呢？

成嵐突然身體一搐，又蜷縮起來。

忻瑤見了，擔心地問：“你怎么了？又開始疼了嗎？”

只是她的關切成嵐已經回答不了。所有嗚咽像是含在口中，被緊咬的牙關全部封鎖了。

忻瑤心想：那些墊子臟兮兮的，總不能讓成嵐躺在灰堆里吧。

于是挨過去，扶起他坐起，抹了抹他頭上臉上的灰，讓他盡量靠在自己身上，又探手幫他揉按肚子。“有沒有舒服一點？”

胃部火辣辣的，疼的近乎麻木，癥狀有沒有減輕他判斷不了，但滿溢心田的甘甜或許成了最好的止疼劑，叫他勉強擠出個笑容。

一直讓一個一米八的大高個靠著，忻瑤的小身板自問也有些吃不消。她想了想，扶著成嵐慢慢再次躺下，只是這次卻讓他的頭枕在自己腿上。

她看成嵐渾身有些發顫，問他：“你是不是很冷？”

得不到回應，干脆直接脫下校服外套蓋在成嵐身上。

她從剛才開始手一直沒離開他的胃部，始終堅持不懈地幫他揉著。“你忍一忍，等有人發現我們不見了找過來，我們就去醫院。”

又緩過好一陣劇痛的折磨，成嵐拉下忻瑤的外套，堅持遞給她。“天氣轉涼了，你一個女孩子這樣會生病的。穿起來。”

忻瑤火大地狠狠將衣服蓋回成嵐身上，摁住他不讓他掙脫。“我生病最多是感冒咳嗽，你先顧好你自己。你要再想些有的沒的，就等著120把你抬走吧。”

成嵐說：“我只是胃痛，老毛病了，沒那么嚴重。”

“老毛病？”忻瑤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你才幾歲啊，就得了胃的老毛病，你爸媽平常怎么照顧你的？”

成嵐眸色一暗，沒說話。

忻瑤也不是死纏爛打的那種，誰還沒點自家不愿說的秘密？她怕成嵐尷尬，連忙岔開話題，顧左右而言他。

“那個……今天高二（3）班的丁雨欣，就是我們學校的那個校花來找我了。她說她觀察了我們好一陣，覺得我沒有那么喜歡你，也不適合你，所以她提出讓我退出。我覺得那個小丫頭長得漂亮，跟你挺般配的，最重要的是她好像真的挺喜歡你的。你要不考慮考慮，我們這假情侶就不扮了。畢竟，假的怎么比得過真的嘛？”

成嵐聞言先是一陣靜默，隨后突然強撐著坐起來，與忻瑤面面相對。

“你是真的覺得我們合適，還是你自己不想再假扮了？”

忻瑤本來想說當然是她自己不想扮了，但望著成嵐那略帶潤澤像是受了無盡傷害被遺棄的奶狗一樣的眼神，她突然間就說不出口了。話鋒一轉，磕磕巴巴地說：“我……我是……覺得你們合適。”

“合不合適，我自己最清楚。”

“你清楚什么呀？！”

“我很清楚你不喜歡我這款的，所以假扮情侶，我們兩個最合適。現在是高三的關鍵時刻，我沒打算談戀愛。”

忻瑤看他說的斬釘截鐵，不知怎的竟覺得有些好笑。她調侃：“你到底是不想現在談戀愛，還是單純不喜歡那個丁雨欣啊？干嘛非拉著我說事。”

“我就算談也不會和那個丁雨欣談。”

忻瑤奇怪了，“怎么說的你很討厭她似的。人家又沒得罪你。”

她哪里知道就憑丁雨欣今天單獨找上忻瑤談判的這個行為，無疑已在成嵐心中叛了死刑。縱使丁雨欣長得再國色天香，成嵐都只會將她視作地里的泥。

由于成嵐的沉默，兩人一時又沒話了，因坐得極近，忻瑤總覺得氣氛說不出的詭異。尤其成嵐看她的眼神，似有三分惱吧，又有三分癡，剩下的則是復雜的糾結。弄得她有點承受不住，想要落荒而逃。事實上她也的確是這么做了。

“哈，怎么這么久還沒人來找我們。我再到門口看看。”找了個借口逃到門邊，她才安下心來。又試圖拍門叫了半天，仍沒反應，最終只能無奈地又走回成嵐身邊。成嵐還是維持著先前的坐姿，背對著她。

她抱怨：“姍姍這妞真不知道長的什么豬腦子，竟然到現在還不來找我們。她總不會以為我們兩個私奔了吧？”

本以為自己的玩笑話能逗得成嵐說兩句，誰想成嵐竟然一點不為所動。

她只能拼命想話題，沒話找話。“我跟你說個小道消息啊。聽說susu接了個大制作，明年春天大概3月份的時候就要到我們這的影視基地來拍戲取景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探班好不好？”

不管怎么跟成嵐答話，對方都是理也不理。忻瑤有些不高興了，蹲下來去搭住成嵐的肩頭。“你這人怎么這樣啊，跟你說了那么久，一句都不搭理我。”

剛把人扳過來，就見成嵐一手捂著嘴，眼睛瞪得巨大，眼睛里布滿了血絲，一臉驚恐抽搐的表情。她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對。

“成嵐你怎么啦？”一邊說著她一邊去掰成嵐捂嘴的手指，剛掰開，就見成嵐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嘔了出來。

血正噴在忻瑤的手上，鮮紅鮮紅。

“啊！——”

忻瑤嚇得大叫一聲，整個人向后跌坐在地上。

成嵐吐血的樣子，跟記憶中某個畫面瞬間重合到一起，叫忻瑤突然淚流滿面，整個人恐懼到近乎要崩潰了。

成嵐知道自己的樣子可能嚇到她了，連忙七手八腳抹掉嘴邊的血跡，試圖伸手拉她。“忻瑤你別怕，我大概是胃出血了。可能有些嚴重才吐的血，你別多想，我不會死的。”

忻瑤卻像是再也聽不進一個字，避過他染血的手，再次逃到門邊，大喊大叫起來。然而始終沒有人來，忻瑤再也受不了，抓起一個跳馬用的馬箱就往邊上唯一的一扇小窗上砸。玻璃瞬間爆裂，向外碎了一地，但這番動靜也終于引來了學校的老師。

“怎么回事？里面有人嗎？誰上的鎖？趕緊把鑰匙拿來！”

門外一陣兵荒馬亂，似乎有人去拿鑰匙去了。其中一個老師沖著破了的窗口往里望，看見驚恐的忻瑤，連忙安撫。

“同學你別害怕，馬上鑰匙就來了。”又瞥一眼里面，因為光線不明看不清，但仍能隱約看到另一個人的輪廓。“里面除了你，還有人嗎？”

忻瑤亂了方寸。“老師……救救我們，救救……。”

屋外似響起楊姍姍叫嚷的聲音。楊姍姍硬擠到破窗這，對里面的忻瑤大喊：“瑤瑤！”

“姍姍！”見到熟悉的朋友，忻瑤哭得一塌糊涂。

“你別害怕，馬上就能救你出去了。成嵐呢？”

“他……。”忻瑤顫巍巍抬起一只手想要向后指，卻不經意將一手的血暴露出來。把楊姍姍嚇得半死。

后面那老師看到了血跡，連忙問：“同學你受傷了？”

“不是我……是……。”

忻瑤沒有把話說完，因為當她回頭時只見成嵐已經倒在墊子上一動不動了。成嵐癱倒的姿勢、嘴邊的血跡都與記憶中的畫面不斷重疊，令她流著淚不知不覺再次走過去，伸手將成嵐緊緊抱在懷中。

“你別死……別死……爸爸……。”

當鐵門終于打開，兩人被救出，情況比想象中還嚴重。一個已然休克，一個則哭到精神崩潰。兩人都被及時送上了救護車。

好在救護車開到一半，成嵐就清醒過來，轉頭看著身邊的忻瑤，伸出一只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忻瑤已經比剛才情緒穩定多了，她見成嵐看向她，便主動弓著身子靠近。只見成嵐將氧氣罩撥開一點，對她說：“別怕，我答應過你會保護你的，我一定不會以死的方式離開你。”

像你父親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