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停靠在漢城的碼頭上,還引起了一陣轟動,以為南邊來的船已經好幾年都沒見了,既然沒有船,自然就很少見到南貨,這綾羅綢緞,這瓷器玉器,這竹雕奇石,這一船貨,才一到港,消息就傳開了,來碼頭上談生意的掌柜一下子就來了二三十個,當然還有找麻煩的。
船老大從來都沒有這么榮光過,被眾人擁簇,眾星捧月一般,這感覺比上青樓砸下去兩千兩銀子感覺還好,那一個個圍過來的掌柜的,哪一個不比他身家豐厚啊,現在還不都陪著笑臉,想著打探點主家的消息。
當然船老大下船不是為了來享受眾星捧月這待遇的,他在等人,等兩撥人,第一波人已經早都到了,一個矮小干瘦的小老頭,帶著一個小少年就站在一邊,手中拿著船老大剛才遞給他們的牌子,讓他們邊上等著,一會另一撥人到了,再跟他上船去見主家。
這等的另一撥人就來的晚了,足足等了兩個時辰,天色都快黑了,才姍姍來遲,不過這一波人來的陣勢卻是十足。
先是一幫子地痞混混在前面開道靜街,后面緊跟著的是一幫稅丁,稅丁后面才是一頂轎子,轎子后面還跟著一隊兵士。
這陣勢沒人敢惹,那些還意猶未盡流連不去的掌柜們,遠遠瞟到了這一隊人的行跡,立刻就星散了,個個跑的兔子一樣,只有幾個后臺很硬的大掌柜還氣定神閑地蹲守著。
船老大看到等的人終于來了,于是上前了幾步作揖行禮,說是我家主人有令,等大人前來多時了,現在大人終于來了,那我家主人命我將此物交于大人,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眾多混混倒是沒敢怎么惹事,只是開完道就鉆入人群之中看熱鬧去了,稅丁上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船老大,沒覺得這人有什么能耐啊,說話還挺硬氣?毫不客氣地一把奪過船老大手中的一個盒子,用手掂了掂,心中有點疑惑,但是也沒敢當眾說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句:
“到了我大周的地頭就要守我大周的規矩,知道么?”
轉身回去把盒子送進了轎子。
轎中坐著的是個體態超富態的小官,那一頂轎子能坐下這么寬大的一個胖子,實屬不易。
他與其說是坐在轎中,倒不如說似乎強行塞進了轎中,接過盒子,放在自己肚皮上,打開,掃了一眼,
“噌!”
他本來想坐起身來的,接過讓轎子給卡住了,在外面看就是這轎子一陣晃動,邊上的常隨趕緊上前問道:
“老爺沒事吧?”
轎子里面傳來急促的聲音:
“趕緊把我拉出來!”
這種事情常隨已經是常見了,誰讓這老爺就愛擺譜專門坐轎子,不坐車馬,而家里那頂大轎子實在進不了有些小巷子,碼頭這兩年都閑置的,路上給人搭了不少棚戶,大轎子實在是過不來,只好用了這小轎子,卡住很正常。
兩個常隨在前面,一人抓住老爺的一只手,四個轎夫穩住轎子,后面還有兩個常隨,掀開了轎子后面一個小蓋板,一人伸進去一只手,用力推老爺的屁股,很順利,把老爺從轎子里面拔出來了。
老爺雖然寬大,但是身手還是很矯健的,出來之后,在地上跳了兩下,然后從懷里取出那個盒子,雙手捧著,異常恭敬的對著船老大說道:
“可否請見你家主人。”
“主人說了,不必見面,說你把令牌交給最近的軍營就可以了,其他不用你管,盒子里其他東西是給你的。”
這話說的聲音細小,哪怕站在邊上的人都聽得不仔細,那寬大的小官心中雪亮,立刻朗聲說道:
“既然主人無暇,那下官改日再來造訪,”
回過頭對著那幫子常隨和稅丁說道:
“回府!”
常隨是毫不在意,主子說去哪就去哪,可是那幫子稅丁有點傻眼了,這都幾年了,好不容易來了一頭大肥羊,怎么說走就走了?不狠狠宰一刀對得起自己的職業良心么?
還好這小官胖歸胖,平日里御下還是有一套的,此時并沒有人敢跳出來唱反調,一幫人就這么旗鼓鮮明地來了,又這么偃旗息鼓地走了。
見到這幫人走了,船老大才帶著那個矮小的掌柜和小少年上了船,其他掌柜的看到真的沒什么機會了,也才慢慢散去,散去之際都在紛紛打聽,那上船的掌柜是哪家的?今天來的姚扒皮怎么不扒皮就回去了?
簡平安看著對面站著的一老一少兩只黃皮子,心中感慨萬分,這特么是人族的大城啊,黃皮子都這么囂張了么?這種幻化之術騙騙普通人是夠了,只要是修行中人,能從各種方面看出不妥當來,只能說你們黃皮子心真大,膽子也大。
也懶得廢話,隨手丟出這次的貨物清單,問那個幻化成老掌柜的黃皮子說道:
“你們家主的吩咐傳過來了沒有?”
“家主已經傳話了。”
那只老黃皮子恭恭敬敬地回答,人立在艙室之內規規矩矩,一點都不敢亂動的,家祖的傳話,原話是:
“那人是老祖宗跟隨的高人的門下,輩分奇高,后臺極硬,你們只管巴結,什么事情能做到的都去做,哪怕讓你們去殺人放火屠城都去干,別管其他的,有人兜著,任何忤逆這人意思的人,家族自己斬殺,不需旁人動手。”
這命令來的多嚇人,面前這人怕是天王老子轉世吧,家主的話還不單單是她一個人的傳話,是所有族老,包括還在山中修煉的老祖宗都驚動了,都在傳話上備注,聽家主的,有不聽話的,就自己殺了,別等著我們動手。
所以能站在這里還不哆嗦,就已經是黃鼠狼妖中的英杰了,換別的族人來,估計尿都嚇出來了。
簡平安注意到兩個黃皮子微微顫抖的褲子腿,心里琢磨,我有這么可怕么?上次沒見到裴小衣怕我啊,難道黃皮子家族里面雄性真的不管用??
“拿著我的清單,發賣的事情以后就交給你們了,至于你們怎么賣,那我不管,但是我回去的船,一定要裝滿藥材,能辦到么?”
“能能能,貴人趕期限么?”
“也不算怎么趕,半個月吧,我半個月就要回去了,藥材能湊的出來么?”
老黃皮子和小黃皮子湊在一起嘀咕了一會,實在算賬,然后迅速回答道:
“能,這次把庫里準備的貨都算進去,差不多的,貴人下次來還是要拉藥材回去么?”
“對!你們現在就可以備貨了,至于差價,回頭會有人來找你們結算的,你們不用擔心,如果賠了,我自然會陪給你們。”
老黃皮子連連搖頭:
“不敢不敢,貴人只管拉藥材就是了,家里有吩咐,和貴人的生意不論盈虧的,只要貴人想要的,我們都只管去買來裝船,錢財家里自然會出。”
“嘿嘿,裴小衣上次得的好處不小嘛,一碼歸一碼,回頭再說吧。”
貨物對接的事情結束了,船上的一眾船員都領到一些銀錢,都一哄而散,進城找樂子或者買點貨品私自夾帶著回去賺點小錢,這些都是這些老水手老油子們不言而喻的潛規則,簡平安看到也只當沒看到,這船又不是他買下來的,只是租了跑一趟航線而已,回頭生意做起來了,找江近月直接要船就是了,反正她比自己還要著急。
簡平安覺得沒事了,正準備會艙室修煉,忽然感覺到了一絲悸動。
嗯??給那稅官的大將軍令給人毀了?大周地頭上還有這么牛批的人?
刷的一下,人影消失,追蹤那股悸動而去。
簡平安進入了一座大府邸,沒看門楣,但是光是看規模,也知道這已經不是平常生意人家了,不知道哪家的達官顯貴,這是對大將軍有多大怨氣啊,敢明著毀了大將軍的令牌?
一路潛入都沒有什么埋伏,這府邸也就是丫鬟侍者眾多,武者也有那么幾個,但是修者卻是沒有感應到。
到了感覺到大將軍令最后氣息的地方,是一個極為隱秘的小書房,這個小書房基本就是一個房中房,四周都有屋舍樓宇,中間圍出來一個極小的房舍,從天上看基本看不出來,會以為是那棟大房子的偏房而已,沒想到還真是別有洞天。
不過這都防不住簡平安,簡平安是直接大搖大擺進去的,在外人眼里他就是這書房的侍者,別說,蜃珠配合滴水滄海訣,就是這么牛批,只要不是修為高出簡平安太多,那基本是屬于睜眼看到簡平安都找不到他的。
閃進了那個小書房,看到一個更加巨大的胖子正在摔杯子砸硯臺地怒罵地上不知道是跪著還是癱著的另一個胖子。
這書房本就隱秘,空間并不大,可以說是深的江南風格的精髓,精巧細致,曲折文藝,所以真正的空間也就走個道而已,現在這兩個胖子一個在大發雷霆,一個在地上癱著,這小書房基本就沒有能插腳的地方了。
“啪!”又是一聲脆響,那發怒的胖子伸手把筆筒抄起來,砸在地上的胖子的后腦上,簡平安這時候才看見,地上那胖子不是跪著的,的確似乎癱著的,地面上已經流了不少血了,不過看那胖子貌似也還沒到斷氣的地步。
“你個死王八蛋,竟然敢拿著個鬼東西來嚇唬我,你以為你姐姐入了府,我就不敢打死你么?我連你姐姐一塊都打死!!”
地上的胖子還在不斷哭嚎著:
“姐夫啊,饒命啊,王爺啊,饒命啊,我不是有意的啊,我不知道你不待見這東西啊,姐夫,姐夫,您消消氣,消消氣,您就算打死我,我也認了,您可別氣壞了身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