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喬我跟你說，別看今天我跟你到這兒了，其實我心里特別扭。我在自己的祖國，在自己祖國的首都，在自己祖國首都的郊區獨棟小別墅里，每天閑云野鶴逍遙自在。這樣的生活不好嗎？畢竟這也是我憑著前三十年的努力，才換來成為拆遷戶的運氣，怎么能不好好珍惜！現在倒好，你卻要我離開我的樂園，去別的國家殫精竭慮掏心掏肺，我怎么能甘心？你又于心何忍啊？”

在大使館等候簽證的人群中，普源對著同行的朋友喬一僑不停地抱怨著，老喬則一臉苦相，也不搭理他。

“你說我怎么就被你忽悠住了？”看著老喬悶不吭聲，普源更來氣了，“投了錢還不行，我還必須出國，合著這出錢出力都是我一個人。我不管啊，反正我不會去英國的，甭再提這事，要去你去！而且我還跟你說，你這次出去賺不賺的我暫時不奢望了，但是你必須得讓我的老婆本一分不少地回到我手里！你聽見沒有？”

普源見老喬還是不理他，正想上手拽他一把，突然叫到了喬一僑的名字。老喬瞥了普源一眼，還是沒說話，整理了一下領帶就走了進去。

普源看出了老喬眼里的緊張，本想給他鼓鼓勁兒，但是剛才數落了人家半天，一時語氣也轉不過來，只好作罷。回頭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盯著自己，眼神里盡是嫌棄，許是剛才說話嗓門太高吵到別人了，普源有點不好意思，低頭看向了地面。

“爛泥扶不上墻！找你合作我真是瞎了眼！”老喬進去還不到五分鐘就灰頭土臉地出來了，一副農奴要拼命的樣子，邊走邊朝著普源大吼起來。

“讓你叨叨！讓你叨叨！傻了吧，人家不給簽！說我他媽有移民傾向，老子一年出去八回，哪次沒回來啊！這下子怎么辦，如果不能及時過去，那邊要是破產程序通過了，你還想要老婆本？棺材本都給你剩不下！”老喬沖著普源胸口推了一把。

一聽這個，普源也急了：“姓喬的，你不是說沒風險嗎？那邊是一個大集團，現在就是錢壓住了動不了而已，這是不是你原話？怎么現在又給我冒出了個破產啊！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了。”

普源正要捋袖子動手，簽證又輪到他了。

普源緩和了一下情緒，瞪了老喬一眼，正要進去，老喬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兄弟，聽我一句，無論如何這把你都得簽過去，具體的事兒我會慢慢告訴你，現在你只要記住，要是今天咱倆都被拒了，趕明兒就一起要飯去吧。”

亮馬橋附近的一個小餐館里，窗外月光照人影，耳邊長啼麻雀聲，普源正甩開腮幫子大嚼燒雞腿，老喬連灌了三杯啤酒，此時還象做夢一般。

“想不明白，真他媽想不明白！這英國佬腦子進水也不是這樣進的啊！怎么就讓你簽過去了呢？”老喬斜著眼睛瞟著普源。

“老子簽成功了你還不樂意啊？你是不是特別想上街要飯？沒關系，你要是愛好這個，咱立刻出個合同，把你那份轉給我，我絕不耽誤你的前途！”普源瞅了一眼老喬，又抓起另一只燒雞腿啃了起來，“別說沒用的了，趕緊告訴我英國那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兄弟，老哥也是讓人給騙了！我那發小兒，說是給買CHX集團的內部股票，年底分紅十倍，誰成想那狗兒子給我整的是CHX集團的其中一個子公司的內部股票！你知道那個子公司是干嘛的嗎？一個足球俱樂部，叫萊頓東方，現在在乙級聯賽而且馬上要掉級了，據說一旦掉級立刻就申請破產，人家辦了獨立法人，總集團徹底不管了！當時我是被拉著在總集團簽的合同，我他媽也不知道這里面有貓膩啊！”

“你還好意思跟我說你實地考察了，考察出什么了？你是去倫敦烤串了吧！”普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既然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你說現在怎么辦？”

老喬隨著也干了一杯，開始大談自己的補救措施：“那自然是把咱們的那份賣掉啊！你，過去搞定那幫英國佬，千萬別立刻破產，你能拖多久就給拖多久。我，負責在國內找一個接盤俠接咱們的盤。”

“你說的倒輕巧，你是不是以為現在國內足球熱，所有有錢人都想往里伸一腳啊？真以為中國人都是人傻錢多？你知道英乙是什么級別嗎？他再降級就降出職業聯賽體系了！能他媽不破產嗎？再一個，我憑什么讓人家延期啊？船馬上就要沉，還不跳的是傻子！”

“有棗沒棗咱也得打三桿子啊！你就權當死馬當活馬醫吧！過去以后，你去找我那個混蛋發小兒，你先別急，這孫子雖然不是個人，但是這事想要成，還真得靠他。我給你說好，你這趟出去，可別老覺得委屈，你這不是替我辦事，你這是替自己要回老婆本！”

老喬端起酒杯，舉向普源，“兄弟，那邊畢竟不是咱家，人心叵測環境復雜，凡事一定要能忍則忍，退一萬步講，就算錢沒了，人也一定要全須全尾的回來。”

普源默默地點了點頭，把酒倒滿，舉起酒杯和老喬輕輕一碰：“這頓飯你請，我沒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