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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 樓村,樓村
  • 張喆
  • 5531字
  • 2020-04-29 13:54:16

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地面干干凈凈,空氣清新,沿著公路兩排嫩綠的樹葉上,擎住飽滿的雨珠,偶爾地滴溜溜轉到地上,頭頂上洗滌清澈的蒼穹,湛藍的幾乎沒有一片云朵,似乎純潔的不帶一絲雜質。樹梢上不時有小鳥鳴啾歡唱,早起的陽光灑在婆娑輕舞的樹葉上,映照得地面斑駁陸離,幾株矮矮的小坨樹上堆滿了粉嫩的鵝黃,似女子花鬢間的精裝飾物,點綴在綠色間十分的芬芳鮮麗。

公路上的車似乎也變得文明起來,來來往往并不多見,也沒有大喇叭的合唱聲。馬萍站在陽臺上,用手撫了撫三個月的寶寶,她的嘴角微微地含著幾絲笑意。溫婉地心思流轉在這芳菲的早上,今兒出游是個好天氣,不像前幾天那么熱。

她穿著孕婦裝穿過客廳,走到對過,敲了敲401的門:“胡小梅,胡小梅。”

胡小梅披頭散發地拉開了門,賠著笑臉:“師傅,你喊我有啥事?”小梅的進出賬目匯總都是馬萍一手教會的,所以她一貫在背后稱馬萍為“師傅?!边@次嘴一溜也叫出來,叫了后自己又感覺不好意思起來,臉色一紅發起窘來。

馬萍倒沒在意,她微笑著說:“喊我名字吧,叫師傅把我叫老了。李忠厚呢?你們洗完臉后和我一起出去一趟,越快越好,有事要你幫忙。”因為她看見顧源也拿著洗漱的東西探頭探腦地站在客廳,所以不便說旅游的事,他和李忠厚都是公司主管,她又算是“老板娘”,厚一個薄一個傳出去大家都有意見。

一番漱洗過后,她們三個人到達公明鎮后,坐上一輛的士上了松白公路。李忠厚坐副座,小梅和馬萍坐后排,她一路上很少跟馬萍說話。一來怕說了什么話又挨李忠厚的罵,二來因為馬萍是董事長的情婦,她一直認為不是同一個階層的人。因為心里的這層忌諱,索性是馬萍問一句她答一句,問話的內容無非是“想家不?想兒子不?在這里過得好不?”等等這些瑣屑。

出租車過了龍華后,開得很快,到達梅林關,辦證過關,再坐的士,于九點十五分左右,他們三人就到了深圳深南大道。這條古老的大道,見證穿越了深圳特區的前身與現代,它是深圳的一張名片,處處繁榮璀璨,作為深圳的景觀與窗口,它在深圳灣集中了一個城市的經典部分。這一帶有世界之窗、民族文化村、歡樂谷這幾個景點。無論是車還是人,都變得密聚起來,因為有站牌提示世界之窗附近沒有停車位了,他們把車停在離景點老遠的華暉酒店后,就徒步向世界之窗方走去。

深南大道上的車,一輛接一輛,行動緩慢;人,一個也挨著一個,向前小步小步地移動著,快到紅燈處,有一撥人往向左過馬路走進歡樂谷。推推搡搡中,他們三個人好不容易接近世界之窗門外的廣場。

因為是黃金周,游人自然不少。昨晚雨的洗滌令園內的空氣很清新,但五月的陽光并不柔和,正值陽光當頭,戴了帽子舉著傘的游人有相當一部人還是停留在屋檐的陰涼處。一撥又一撥的人中,有的繼續前行,每個人的臉上都是興奮的,不知是保安太少還是來旅游的人太多,成千上萬的人群失控,不怕擠的男人或者是女人全都拼命朝前擠到圍欄,恨不得馬上拿到票進入。

天氣太熱,大家頭上都分泌出或多或少汗珠,衣衫不整的人群中,有的人在大聲呼朋喚友,有的小孩子大聲哭爹喚娘。因為是分批放入購票,外圍的人擁擠行走中幾近癱瘓,里圍幾十個保安護著鐵圍欄防止人群突破翻越,咒罵聲與吵架起此起彼伏。李忠厚奮力向前擠進突圍,排了近一小時的隊后高舉著三張票殺出人群,他身上已濕透了。

走入世界之窗幾個寬廣的入口,里面的人群擁擠度才有所緩解。

迎面的世界廣場,把一座中國首座全景式的環球舞臺呈現在眾人面前,這座據估計可供上萬人觀看的舞場,氣勢磅礴,分為內圓與外圓的看臺,中間有環形巡視過道;從入口看去,圓形的世界廣場上首,坐落著一個很大的銀灰色圓球,這個圓球其實是一個可以拆分的大型舞臺,當它緩緩地變成一瓣瓣分開拉伸之時,你就能夠看到它里面有寬大的各色帷幕。

順著世界之窗的外圍,三人走過世界文化浮雕,繞過愷撒宮的后背,走進亞洲風情街,看見一些小店里排滿林林總總的小飾物、特色裙子等等。李忠厚三人興致勃勃地走著,他今天委實是個苦力,馬萍購買的大包小包吃的他全權負責拿著,兩個女人興味盎然東瞄瞄西看看,時不時乍呼一些出現在眼前從未見過的小飾物,馬萍每次購買東西都是成雙的,有胡小梅的一份。頭頂上的天空瓦藍瓦藍的,萬里無云,頭頂金黃色的陽光流溢出炫目的光芒,晃得幾個人的眼睛都睜不開,馬萍又在路邊的商店買了三副墨鏡,三個人都齊唰唰戴上;她為小梅和自己各買了一個古裝油紙傘,綠色的底子上點綴了許多白色的小花。

李忠厚穿著白襯衫,跟在兩個女人身后,兩個女人都是那般嬌艷,一個是他深愛的老婆,一個是他老板的情婦。胡小梅今兒穿了上次他給買的18元一件的大T恤,下面七分短褲,腳上是短白襪加一雙24元的波鞋,整個人顯得寬綽悠閑,長長的辮子為了涼快,照例盤頂在頭上,她依然素面朝天。

馬萍穿的是香港帶過來的名牌休閑裝,沃爾瑪系列,懷了三個月身孕的她外表暫時看不出什么變化,小腹也未隆起。她波浪式的燙發今天也梳了起來,成了一束蓬松的黃色馬尾,像雞毛毽子一樣翹在腦后,她的嘴巴點了一點淡紅的口紅,很有光澤。

怕馬萍累著,走著走著,胡小梅便提醒馬萍一下:“要不要休息一下?”馬萍笑笑:“才多大一會兒呀?你當我是弱不禁風的林妹妹?”三個人一聽這話同時都笑了。

“還是休息一下吧,找個地方吃點東西。”李忠厚也關切地說道,同時把手中的膠袋提了提,示意要馬萍吃餅干。為吃午飯三個人起了個小小的磨蹭,李忠厚是個過慣了節省日子的人,再說花別人的錢他也不習慣,他口口聲聲不要去飯店吃飯,小梅見他倆爭執不下,便向不遠處的河邊洗手間走去。

趁著小梅去洗衣間的功夫,馬萍對李忠厚笑著說:“還記得我對你說過要請你吃五星級酒店不?”她的笑容有些苦澀,眼睛看著前方的李忠厚并沒有注意這細小的變化。

“記得……但太浪費了。”李忠厚認真地說:“我們都是由農村出來的,要把錢當錢。”

“是的,我那時太天真了?!瘪R萍幽幽地嘆了口氣:“再說,我現在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命運的安排吧?別想得太多,快樂起來,反正你也是為你媽好,這不是壞事。”李忠厚寬著她的心。盡管他在心里有些看不起馬萍的鮮明變化,但他后來轉眼心想:“當老板的情婦,哪一個不是一把大手呀!反正有錢不用白不用?!?

“前幾天打麻將,你是不是總讓著我贏?”李忠厚的眼光永遠不肯多望她幾眼,哪怕遮了墨鏡,他還是一本正經的模樣。這讓馬萍很惱火,她不由得語氣很重:“你說話老是平視前方,是不是我長得太難看了?你看了惡心?”

“不不不”,李忠厚趕緊把眼睛對向她掃瞄一番:“你長得太好看了,我簡直不敢多望。”他的語氣有點俏皮的味道,依他平時一本正經老夫子的樣子,這倒真是難能可貴。馬萍忍不住笑了起來:“是,上次是我看你缺哪張牌就打哪一張。”

“以后不要這樣,要不然,我再不和你打麻將了,別人發現了不太好?!崩钪液裥χ诘溃骸澳憧煲攱寢屃?,沒事多看看胎教呀育兒方面的。”

“知道了嘛?!瘪R萍的語氣有些撒嬌,話音拖得很長,她一只手舉著傘,身子向他這邊斜傾過來,一只腳在路邊的草地上滑動著,李忠厚的心“咚”地跳了一下。小梅這時從洗手間出來,手上臉上全是水珠,她的臉也熱得紅撲撲的,像嬰兒般白里透紅,十分好看。

“你們不去?”她指了指身后的WC。

“我到飯店后再去。”馬萍低下頭指了指生態度假村那一區景點:“這里有明月樓,里面有吃的,我們進去吃吧?!?

“不去,要你破費不好意思,今天你都花了不少錢?!崩钪液窈芄虉?,他用空著的一右手指著左手上的膠袋說:“吃的也有,喝的也有,還有旺旺餅干橘子……”

“可我是孕婦呀,你們好意思要我吃這?”馬萍笑了起來,她把臉轉上李忠厚,躲在鏡片下的眼睛注視著他。她說了半天,最后三人一致同意去農家風情景區喝豆腐花。這里有豆腐坊、耕漁居、天蠶居、油榨坊、烤酒坊五座農家小院,農夫農婦們在草舍、山敞、湖泊綠野中摘桑養蠶,鋤地捕魚,磨豆腐,釀酒,榨油,向客人演示著田園牧歌式的農家生活場景。喝豆腐花的時候,馬萍又順便在隔壁叫過來兩盤小炒,最后一算飯錢,嚇了小梅一跳,三個竟吃了160多元。

“這里面吃飯真是跟搶錢差不多。”李忠厚咕嚕,馬萍笑了笑:“跟我的五星級諾言還是天上人間?!薄笆裁次逍羌壷Z言?”小梅睜著大眼睛滴溜溜地問道。“沒事,她想吃五星級酒店?!崩钪液褚残α似饋?。

飯后,他們順著外圍道上,又走馬觀花地看了法國的圣米歇爾修道院,還有荷蘭的風車、郁金香田園風光、英國的迷津等。一路沿著外圍,繞道行橋,廊坊木楦都不時出現在的眼前,走進澳大利亞悉尼歌劇院時,三人都驚呼這座縮小的著名建筑真是別出心裁,如扇形開放的頂端吸引了很多游客止步拍照。向前行去,來到最邊沿的毛利民居,看著一撥又一撥人高呼著跳著“草裙舞”,三個人開心地鼓掌哈哈大笑。

從毛利民居出來后,隨著人流走上了悉尼大鐵橋,進入了主干道,一輛輛馬車、老爺車載著游人從大家面前緩緩叮當佩響地“得得”而過。進了西班牙阿卡沙堡,緊挨著的是德國科隆大教堂、意大利比薩斜塔、巴黎圣母院,然后直接進入巴黎春天購物廣場,因為沒有必要購物,加上時間有限,大家的雙手不閑,三個人便繞過購物廣場走向熱鬧非凡的巴黎埃菲爾鐵塔。

這時候,埃菲爾鐵塔前后左右的廣場云集了很多游人,從四個腳位下仰視,上面的鏤空交叉焊接。

此時的馬萍感覺有些累,跟胡小梅說道:“我們休息一下吧?!彼麄儊淼揭黄瑯淞值年帥鎏帲@里面已經散落了不少了人群,大都坐在膠袋、報紙、或油布上。四周分布著形狀不一的小石頭,偶爾還有水泥凳子出現在眾人眼前。這里不知屬于哪個景區,高大的橡膠樹梧桐樹一片片葉子低垂下來,還有棕櫚樹椰子樹,甚至家楊槐樹都有,歪歪戧戧的松樹模樣,蓬松了一堆又一堆的葉子,低矮的四季青穿過其中,中間圍起來一個寬厚的綠色草坪,散發著泥土的芬芳,輕柔的音樂聲從草地上傳出:“……你說過兩天來看我,一等就是一年多,三百六十五個日子不好過,把我的愛情還給我……”遠處,能夠看見小木屋散布于微波蕩漾的湖中,瓦沿疊落,仍有興致不減的游客架一葉扁舟隨波蕩漾,飛魚戲水,捉魚的魚鷹上下翻飛,時而高盤,時而低旋,時而俯沖而躍入水中。

墊好了報紙與膠袋,坐在草地上的三人頓覺心境澄明,眼前的一切像世外桃源一般,行人自由自在,小孩子憨態可愛,情侶一對對……三人都有午睡的習慣,李忠厚靠在一顆扇形的樹桿半閉上了眼睛,兩個女人用油傘擋住了腿,也靠在一棵樹上閉眼休息起來。

馬萍做了一個香甜的夢,她夢見自己身穿婚紗,和李忠厚站在如虹的小橋上拜起了天地,蜿蜒的河道兩岸擠滿了載歌載舞的人們。

忽然間一陣鑼鼓喧天,驚醒了三個人。小梅率先站起了身子,她拉著李忠厚的胳膊肘兒:“起來回家,起來回家。”李忠厚看她背后背了幾根青草,忍不住又指給馬萍看,幾個人轉眼笑成一團。

斜對面空曠的草地上,出現一群穿草裙的黑人,男男女女,個個熊腰虎背,腰身圓滾,每個男人的手上都拿著兩面鑼劈頭蓋臉地拍打,女人們則肩上斜背著一面紅色的橢圓形小鼓,兩只手拍打在鼓的兩端,發出很有節奏的“咚……咚”聲,他們嘴里同時還發出“嗨,夯夯……嗨,夯夯……”的長嘯。除了牙齒是白色的外,全身上下黑不溜秋。男的赤裸上身,女人的穿著黑色胸罩,隨著音樂的節奏,他們或跳或轉圈,渾身的肌肉和乳房全都顫抖起來,跳著粗獷的舞蹈,林立的腿晃動不已,耀眼的太陽所照之處都是白茫茫一片。

近處、遠處的游人全都潮水一般涌來,剎那間包圍了跳舞的黑人,一時間陽傘在頭頂上花花綠綠地蠕動,中間有小孩子的嬉笑聲,還有找人的大聲叫喊聲,有幾個人舉起照相機,換著不同的姿勢,換著不同的角度“咔嚓咔嚓”地拍攝著。

馬萍他們三人饒有興趣地透過人縫又看了一會兒,可惜人頭太多,他們只隱隱約約看到黑人的頭在搖晃。

“我看不見。”小梅搖著李忠厚的胳膊,另一只手舉著油紙傘。

“我背你。”李忠厚蹲下身子,像馬步一樣彎下腰,小梅趴在李忠厚的背上,這情形讓馬萍心里萬般不是滋味,她用眼角的余光看著李忠厚夫妻,腦海里萬馬奔騰,思維泛起了漣漪:“如果我是他老婆該多好幸福呀!”她內心醋酸洶涌,有些妒忌小梅。寬大的墨鏡遮住她的眼睛,她緊閉的嘴唇里牙齒輕輕地上下嚙咬著。他人,是窺不到她內心的隱秘。

坐出租車回來的路上,天色已近黃昏,太陽像紅色的圓球一樣掛在身后的遠處山巒,越來越遙遠迷蒙。一路上車子走走停停,一會兒這里公路故障,一會兒那一段在加寬維修,整個地面到處都是轟隆隆地動工,到處都在水泥車挖掘機。這座改革開放的大城市,跟其他開發的城市沒什么兩樣,交通永遠都像消化不良的腸胃,時而通暢時而堵塞。到達公明鎮的時候,夜色如大鳥一般遮住了它的上空,街道兩排燈火闌珊;街鎮就如同一座起灶的爐膛,霓虹燈瞬間點燃了火苗,明明暗暗此起彼伏,空氣有些香甜的氤氳,各種小販沿街兜售著鄉音,烤肉、烤玉米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痛苦的翻騰,香氣氤氳??ɡ璒K里,一群又一群不歸人聲嘶力竭地嚎叫,打破了沉靜的一天。

天橋上,幾個流浪老人在昏暗的燈光下茫然地盤點著一天的收入,偶爾硬幣叮當一響,他們便把僵硬的笑容擲在地上,無論施舍或接收,其實,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機械式的表情。

鎮廣場中心,“公明廣場”四個字永遠是那么張楊,流光的彩燈把這四個字反反復復或明或暗,煽情得城市愈發升溫。一撥又一撥的外來工行在腳下,是那般渺小。噴泉池前寬大的地方,一波又一波的音樂響起,各種各樣的分貝較勁,噪音充斥了整條鎮的耳膜,然而人人都是興奮的。帶小孩子的主婦們用心對孩子指指點點地講解,小販們或推或挑或拿穿梭不停兜售各自的生意,民辦學?!白哐ā钡拿客砺短煳钑?,一元一張的票價,把恰恰與倫巴舞也跳得火熱起來,搖曳著夜間的娛樂和風情。

坐在的士內,看著眼前晃過的這一切,胡小梅自言自語道:“這里的生活卻不是我們的,這是別人的城市?!?

“不,我們可以把它變成自己的?!瘪R萍跟在后面肯定地說了一句:“奮斗吧!我們都會成為有錢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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