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么人？”

梁凌陽一開口就說了這么一句話，陸青言受了一驚，難道自己暴露了？

是哪里隱藏得不夠好，他發現了什么？她仔細回想了一遍，見面以來的點點滴滴都很正常，她甚至連名字都未曾告知，他怎么會發現呢？

正狐疑著，她便許久不曾答話。

梁凌陽湊上前來，仔細看了又看，咦了一聲，又退了回去，自言自語道:“為什么爹非見她不可呢？也沒什么特別的呀。她的酒倒確實好，可是爹也不愛喝酒啊。”

他自說自話，陸青言雖聽不太真切，卻也放下了心中的疑慮。他這模樣，怎么也不像是看出什么來了。

“梁公子，今日又想喝酒了？”

“不是，今日不喝酒，我特意來找你。”

“找我做什么？”陸青言不解。

“你隨我進京吧。”梁凌陽道。

“什么？”陸青言懷疑聽錯了。

“你隨我進京，別在這兒待著了。”梁凌陽興致勃勃，想了想也覺得甚好，“你去京城也方便，我想喝酒也不用跑來跑去。”

“我為什么要去？”陸青言想笑，這個人總是這么自以為是，好像所有人都得為他服務。

“為什么不去？”梁凌陽驚奇，居然會有人不想去京城，她不是應該興高采烈激動瘋狂的嘛，“在這小山村有什么好的，要什么沒什么，路又差，一下雨就濺一身泥。京城多繁華，你想要什么都有。你的吃喝住都不要擔心，包在我身上。”

“這些我都不需要，我不去！”陸青言冷冷地回絕。

“好……誒，不行，你得去，我請你去！”梁凌陽心里不是滋味，長這么大敢拒絕他的人可沒幾個。

“世子爺這是請我？”陸青言冷笑，“我不去是不是還要綁著我去？”

“誒，不是……”被她瞪了一眼，梁凌陽不知為何有些心虛，她怎么那么可怕啊？不對，他堂堂侯府世子為什么要怕她？他應該硬氣一點，“你不能不去！”

“梁世子好大的口氣！”沈煜從內屋走出來，依舊是一身粗布麻衣，麻繩束腰。

“沈煜，你憑什么用這種語氣和本世子說話，你不過是個下人！”梁凌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他很討厭沈煜，從一開始就討厭，明明就是聽人使喚的下人，卻總有一種高人一等的感覺，且從來不給他好臉色。憑什么，明明他才是主子！

“梁世子，現在在這里我是主人。”沈煜并不在意他侮辱的話，反而笑道。

這話什么意思，梁凌陽看了看沈煜，又看陸青言:“他是你的什么人？”

“哥哥。”陸青言隨口道。

“胡說，你姓陸，他姓沈，怎么可能是兄妹？”梁凌陽居然差點信了，真是丟人。

“誰說不同姓不能做兄妹的。”有些不耐了，陸青言不想再與他閑話，“世子爺若不是來喝酒的就請回吧，其他的不用說了。”

梁凌陽頭一次覺得有些手足無措，怎么說她都不聽，難道真的要綁嗎？她那個脾氣，綁回去估計也是不行的。

他實在無奈，只得走了。

“不要相信梁凌陽。”沈煜對陸青言道，“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無害。”

“我自己有判斷。”陸青言走向廚房，“中午吃什么，為了答謝你的救命之恩，允許你點菜。”

“想吃野豬肉，獵一頭野豬，你行嗎？”沈煜帶著笑意。

陸青言頓了一下，揮揮手：“沒問題。”

說著她果然準備齊全上山打獵去了。

在野豬經常出沒的地方，先挖一個洞，然后布置陷阱，用茅草蓋上，偽裝得和周圍一樣，然后就可以安心等著獵物上鉤，這是王大虎教她的。

今天她運氣特別好，沒等一會兒就有一頭野豬撞了過來。一步、兩步、三步，它踩進了坑里！

野豬發出嚎叫，聲音真刺耳。

陸青言待它掙扎了一會兒才走過去，這個時候它力氣用得差不多了，不易傷人。

眼看野豬已經奄奄一息，陸青言拿著繩子去捆它，不防它突然大力掙動，竟拼了命似的向她沖來。

陸青言瞪大眼，這家伙居然裝死，也太賊了吧。

她一時逃不開，眼看就要被拱一豬頭，忽有勁風掃來，她被攔腰抱起。

沈煜斜斜攬著她，一腳踹在野豬頭上。

一時間，藍天白云悠悠旋轉起來，綠色的葉，高大的樹，葉間露出的一角天空澄澈干凈，還有他白玉無瑕的臉，精致的眉眼，溫柔的目光。

該死的居然心跳得很快，臉騰就紅了，陸青言唾棄自己，真是沒出息！

野豬慘嚎幾聲，徹底暈了過去。她的腳也落到了實地上。

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陸青言誠懇道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那你就多做些好吃的吧。”沈煜拎著野豬走了，仰頭大笑，十分灑脫。

陸青言凝望他的背影很久很久，末了嘆了一聲。

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這種狀況不能再持續下去了，她得改變。

“恒之，我們不能再等了，梁天琊可能已經知道是她了。”許敬之有些急，“梁凌陽已經開口請她上京了！”

“她去了嗎？”許恒之反問。

許敬之被問得一愣，又道：“現在是沒有，可不代表以后也不會啊。不行，我不能讓這種可能發生！我不會再聽你的了，我派人去，就是綁也要把人綁來！”

看著他走出去，許恒之搖頭嘆氣。沒用的，她若不愿意，沒人能逼得了她。

一頭野豬，分了大半出去，兩個人還是從中午吃到晚上。

“今晚還是全豬宴。”陸青言一一指著道，“豬頭，豬頸肉，豬肋骨，豬大腸，豬肝，豬肺，豬雜碎，豬蹄，豬腰子，豬尾巴！這些必須全部吃完！”

滿滿一桌子，香是夠香，可他中午已經吃得夠多了。沈煜忍不住皺眉：“可不可以不吃完？”

“不行，否則就是不接受我的謝意。”陸青言歪頭一笑。

“好，拿出你的酒來，好酒配好菜！”沈煜豪爽地大笑，十分干脆地坐下。

他吃得很慢，很細致很文雅，一杯酒一口肉，而后抬頭對她一笑。笑容便嵌在身后那一輪明月里，融為夜色的一景。

泠泠月光如水波，他的臉在水面上緩緩蕩開，漸漸模糊不清......

醒來已是次日清晨，陸青言驚訝，昨天她居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再看院里，碗碟干凈，沈煜端端正正坐著，正對她笑。

“你真的都吃完了？”她很懷疑。

“真的，吃完了。”沈煜笑容誠摯，真是吃的，只不過吃的不是他而已。

“我不信。”這根本不可能做到。

沈煜不再敘此話題，而是把頭轉向村口方向，淡淡道：“找你的人來了。”

那里，兩輛馬車一前一后，漸行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