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齊冬遙如李莫然所愿，找去了纖叢家里。

而纖叢似是有心靈感應般，派幻象早早便等在了家門口，迎幾人進去。

她家門口隱蔽而幽深，若不細瞅，根本不知道那是入口，瞧上去更像是被一團亂草遮掩住的山洞。

走進去有一條黢黑曲折的小路，李莫然怕云晚依看不清路，還特地打開了手機新添加的高級手電筒功能，打開的瞬間，有如太陽住進了山洞般，璀璨耀眼。

（無憂：好寵啊好寵啊！

云晚依：你和李莫然這二貨怕是忘記我有夜視功能了。

無憂：……

無憂：那還是好寵好寵呀！

云晚依：喂？120嗎？這里有個智障從精神病院跑出來了，對，對我有生命危險，嗯，二十分鐘能到？好嘞感謝感謝。

無憂：惹不起我躲得起，溜了溜了。）

齊教練愛抽煙，連幾分鐘的煙癮都克制不了，不知他是不是想故意給纖叢聽到，直接爆了句粗口：“操，住在這漏雨的地方，煙都潮到點不著火了。”

大哥，你才進來多久就怪這地方不好，你煙潮確定不是之前在海里搞濕的嗎？

而且你一個常年潛水的人，確定在水下煙癮犯了也要找煙抽？分明就是在這故意找茬！

云晚依仔細看了看纖叢的家里，其實還好，除了水多點，長出了好多青苔，的確是有些潮。

平日里纖叢去不了高處，屋頂年久失修，漏雨也正常。也不知他倆是分手久了情意真散了還是怎么的，齊冬遙自從進去后，就只有抱怨，并沒想著幫纖叢解決問題。

這樣的人，對纖叢真的是真愛嗎？還是纖叢活在幻想中的一廂情愿？

云晚依也覺得愈發看不懂齊教練這個人了。

走到小路盡頭，陸路變成了水路，纖叢的幻象拖著條長尾向他們兩人說道：“進里面只能靠游泳了，你和這位先生若是不方便，可以等在這里。”

“無礙，”云晚依拉上李莫然的手，“我倆有進去的辦法，你不用擔心。”

說罷兩人便已消失不見。

習慣了纖叢這奇怪生物的齊冬遙只當這倆人也不是平常人，見怪不怪的換上包里的潛水服，把剩余東西留在岸邊，也不顧纖叢渴望同他說話的心情，一句話沒說，“撲通”一聲就跳了進去。

“我靠，這是啥？！”扎了個猛子的齊冬遙又浮出了水面，指著扎在腳上一長滿刺的魚叫喚道。

“這，這是我新養的寵物魚……還有些水母什么的。”不好意思的纖叢臉爆紅，“你不喜歡，我就把它們都清理走。”

一臉陰郁的齊冬遙什么話也沒搭，繼續下去游泳。只是這次本來在里邊同云晚依李莫然聊天的纖叢真身親自迎了過來，將一眾寵物攆走后，溫柔的直接拉起齊冬遙手便要往里游，卻被他無情的一把甩開。

如此看來，兩人的重逢的確不是那么美好。

在里面同李莫然一起坐在床上的云晚依通過透視眼看到這一切后，發出一聲感嘆：“日后，我也會遭遇此番吧。”

一旁的李莫然卻眼神堅定地望向她：“不，不會。我永遠不會棄你而去，除非……是你想擺脫我。”

活了太久的云晚依并未覺得有絲毫感動，嘴角只扯出一抹笑：“人當真都是會變的。”

她望著腳下自由活動的水母，羨慕道：“都說水母是水下的舞者，你看它們游的多自由自在，什么煩惱也沒有，更不怕有人傷害它。它們有自保的看家本領。”

李莫然點頭：“這也是我為什么想養水母的原因。看著它們，會讓人暫時忘卻一切煩惱。”

“可人終究不是水母。”

云晚依說完后，便不再開口，只靜靜的等待那兩位的到來。原本想繼續勸她的李莫然也作罷。

等候不過片刻須臾，纖叢便和齊冬遙過來了。

齊冬遙順著梯子爬上對面的沙發，拿起浴巾擦拭身上的水珠。

不得不說，這上面最不缺的就是浴巾，幾乎哪都有備著，足以看出纖叢的用心。

一時間靜默無聲。他們三人在上面，只留纖叢一人在水里，果然像兩個世界的人。

“冬遙……”纖叢弱弱開口，“我們兩個人，還有機會嗎？”

齊冬遙放下浴巾，定定的看著她：“陸上太危險了，回到大海你才最安全。”

“那你，”纖叢不甘心的繼續問道，“愿意和我一起去大海生活嗎？”

齊冬遙嗤笑一聲：“你覺得現實么？你覺得我會舍棄這里的一切，和你一起去枯燥的海里生活么？”

纖叢哽住了，仿佛被他嚇到了，恍惚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張嘴：“可你一開始，不是這么說的，你說，你愿意永遠和我待在一起，哪怕是天涯海角……”

“夠了纖叢！”齊冬遙打斷她，“這里是現實，不是童話故事！我有工作要做，有父母要贍養，要傳宗接代，我需要完成的任務有很多，你倒是說說，哪個你能幫我實現？難道后半生就讓我天天陪你這條臭魚在水里玩兒么？！”

纖叢被他吼得愣住了。

仿佛她是第一次被他兇。

云晚依和李莫然在一旁也插不上手，空氣霎時間安靜到連魚在水里吐泡泡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個場景略顯尷尬。云晚依心想。

原本義憤填膺想要給纖叢討個說法的云晚依此時也默不作聲。因為她清楚，兩個人有不同的立場，在這種情況下，誰都沒錯。

“如果，我能給你生兒育女呢？”纖叢打破寧靜，再次為自己爭取道。“我可以去找族群，將我身上下的咒解開，之后……”

“纖叢，何必呢？”齊冬遙眼眶有些泛紅，“我們都不要強求了，不好么？我們之間的距離，跨越的不只是物種，這你是知道的。平平安安的回到海里，做你的人魚公主，統治好你的子民，不好么？纖叢……我們都放過彼此吧。”

此時的云晚依終于深刻了解到，何為“雙向奔赴的愛情”了。愛情就像兩個人拉皮筋，無論是誰先放手，堅持到底不死心的那個人肯定會受傷。比如纖叢。

她要哭了。

轉眼間，豆大的淚珠從臉頰滾落，化作一顆顆白色珍珠沉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