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出獄了，來殺你。”

聞聲，陳順強身子一哆嗦，逃命似的往后退，奈何院里石板太滑，他罪孽太深，一個趔趄滑坐在地。

他眼底驚恐圓瞪，身子抖成篩，指著蘇九默，“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不見他道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蘇九默冷眸，伸腿一腳踹在鐵門上，發出沉悶刺耳的巨響，驚得巷口那家的黑狗“汪，汪”狂叫。

“啪”地一聲。

鐵銹落了一地，門被踹出了一個大窟窿，連門框接連處都斷了，鐵門掉了一邊，歪歪傾斜。

蘇九默收回腿，一步一步跨進院門，居高臨下俯視人間惡孽，

“你是不是想說，我怎么沒死，還活著？”

話音剛落，蘇九默以人眼看不見的速度移到陳順強面前，一腳踩住了他的脖頸動脈，

“這話，你去問閻王。”

不多不少，剛好是十年的劫。

蘇九默記得，那也是盛夏的一個傍晚，因為下午落了一場傾盆大雨，將空氣洗了個徹底，那一天的晚霞格外的艷紅，透過破碎的玻璃，和地板上暗紅的血液融為一體，烙印在她的腦海里。

是六點左右的時候。

舅媽從外打完臨工回來，她九歲生日，母親陳雪華忘得一干二凈，只有舅媽記得，給她帶了中午臨工場地里給的兩個雞蛋。

生日要吃雞蛋，吉利，舅媽說的，所以一個也沒舍得吃，帶回家給九默。

“九默，把雞蛋都吃了，能長高高。”

舅媽是地道的農村人，小學讀到二年級因弟弟要讀書就輟學了，一輩子沒什么文化。

但心地善良還樸實，對九默如親生女兒那般好。

九默吃了一個雞蛋，說吃不下了，舅媽以為她噎著了，起身給她倒水，她趁著舅媽出去，偷偷將雞蛋剝了，吃了蛋黃，留下她認為最珍貴好吃的蛋白，想給舅媽吃。

但舅媽出去后再也沒回來了。

蘇九默等了好久，端著裝雞蛋白的碗走出門口，院里陰暗角落里刺鼻的腥味撲面而來。

她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這味道她知道，以前跟著舅媽去菜市場，她最怕去的地方，就是雞鴨屠宰場，那里的血腥味重，她的鼻子嗅覺很好，所以受不了那里。

院子角落的味道和菜市場有點不太一樣，但她知道是血腥味。

她憑著舅媽的味道，嗅出了舅媽就在血腥味那里，蘇九默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腳不受控制往那里跑。

巷子尾最陰暗的角落，舅舅陳順強頂著一身酒氣走出來，撞到她時，沒有任何的慌張和懺悔，揪住她的衣襟，就往墻頭砸去。

“賠錢的東西，你們這些賠錢貨怎么還不死，吃我的，用我的，還不聽話......”

陳順強竭斯底里，往死里打她。

蘇九默被打得頭破血流，最后奄奄一息，被扔到了舅媽的血泊里，不解氣的陳順強搬起石頭砸想蘇九默的時候，舅媽豁出了最后一口氣，將她擋在身下。

晚霞落不到的角落，在血泊的邊緣被霞光劃分成了兩個世界，一黑一灰。

“九默，好好......活著......”

整個人間早已腐爛不堪，有的人隨意揮灑的奢侈，就是底層窮極一生也未必謀取到的那一線希望，蘇九默就是在舅媽的那一線生命里，活了下來。

呵。

陳順強因為妹妹陳雪華的出面，僅判了十年而已。

“你這個怪物......”

“我們陳家，生不出你這樣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