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嘩、嘩……”

一個重復的聲音入耳，張為久稍微聽了一會兒，就知道這是水波輕浪的聲音，并不大，不過周圍很靜，所以聽起來很清晰，還挺悅耳。

身體似乎也在有節奏的微微晃動，結合水聲，不用睜眼，他就判斷出了自己是躺在一條船上的某處。

身下感覺好柔軟、好舒服……

‘咦！體表有觸感、有體重了！’

這個發現讓張為久心頭一喜，急忙試著睜開眼睛，果然眼前有光了！雖然很暗，但還是讓他欣喜不已。

視力依舊極佳，只一眼，他就看出自己是躺在一個房間里的一張床上。

窗紙隔著的月光很皎潔，將一側墻上大半個窗戶的輪廓投影到床上。

床尾有一架長長的屏風，將屋子隔斷。屏風這一側，被一張床就占了一大半。

床很大，起碼有四米寬，床正上方有個木頭床架，掛著兩籠細紗蚊帳，外面一籠大的，里邊一籠小的。

目光向側邊轉去，左側大約一臂遠，小帳外、大帳內，還睡著個人、女人。側躺著，就面朝著他，呼吸平穩，正在熟睡。

看起來十八九歲的樣子，面容姣好，頭發雖然披散，身上衣裳倒是還齊整。

衣裳款式有些像兩截式睡衣，不過上衣開襟不在胸前，而在右側腋下。還有一張皮毛搭在腰間，蓋住肚子。

‘得！顯然是穿越了！’

看過很多穿越小說的張為久，很快就弄明白了眼前的局面，可緊接著就又有更多的問題涌上心頭。

‘我是誰？我在哪里？’

‘到碧落湖旅游寫生、下水救人，被突然出現的漩渦卷住，顯然淹死了。魂魄出竅，穿過一段黑暗虛空，又進入了這個世界的某處水底、沖上水面、沖進一條船里。’

‘在水底的時候還碰上過一個奇怪的氣泡，里邊有仙人。其中一個叫李垂天，似乎是將氣泡稱為“白閑頭的內天下”，當時融入到我魂魄的胸口上了……’

想到這里，張為久就下意識的垂下目光去看，肉眼只看到胸腹上蓋著的毯子，但因為注意力也跟著過去了，意念依然能看見，胸腹之間，“白閑頭的內天下”依然還在。

不過情況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先前他也沒留意這個空間里是否有太陽，可清晰記得是一片朗朗晴空，但此時整個空間里，卻彌漫著無邊無際的濃濃白霧，就像是大霧天。

他想看看是否有太陽，可視角卻無法向上。

他也說不清自己的視角是在這個空間中的什么位置，只能感覺是很高很高的空中，可以看下面和四周，偏偏就是不能看上方。

因為是用意念在看，視力并不受濃霧影響，依然可以看清視角范圍內的任何地方、任何細節。

在他視點下方很遠很遠、離地面很高很高的地方——無法估計究竟多遠多高，距離已經超出了他日常對于高度、長度的認知范圍——懸浮著五座巨大的青灰色石頭雕像。

每一座雕像都有……也許幾百公里那么高，相距極遠，但還是能看得出來，它們是均勻分布在同一個水平面上，隱約圍城一圈。

說是五座雕像，其實都毫無斧鑿痕跡，細節并不十分形似，更像是石頭天成，但其中意態卻讓人一眼而知是什么。

張為久專門學過寫意國畫，心里明白，寫意畫看似寥寥數筆，很簡單，實則最難。

寥寥數筆就要形神兼備，落筆前就得對整個圖案大處和細處都胸有成竹外，一旦落筆就沒有修改余地。畫面越大，筆畫越分散，越難成形表意。

二維平面上的畫如此，更何況是三維立體的雕塑。

用這么大體量的物料來做寫意雕像，還要讓人能一眼看懂，這種功力——鬼斧神工，恐非人力。

不過注意到這些雕像的第一眼，他心里冒出的第一感覺是“殘缺不全”。

其中唯一讓他感覺完整的一座雕像，一半是一只龜蛇同體的異獸，聞名久矣——玄武。

另一半是一只長了九個龍頭的巨鰲，他從前在一些神話畫冊里也見過，知道這東西叫黿鼉（音元駝），具體的來歷、形象有很多不同版本的傳說。

兩者規模氣象都差不多，面對面纏斗在一起，糾纏成了一座“占空面積”也許有幾百乃至幾千平方公里的巨大雕像。

這座雕像順時針方向幾千或幾萬公里外的第二座雕像，張為久就更熟悉了，是一條盤旋飛舞的巨龍。

但是看巨龍擺尾奮爪的姿態，感覺它像是在搏斗，那就應該像前一處雕像一樣，旁邊還有個對手才完整。所以他覺得這座雕像殘缺不全。

順時針再過去幾千或幾萬公里，第三座雕像張為久也不陌生，是一只展翅探喙的鳳凰。同樣的，這雕像似乎也缺了另一半。

鳳凰順時針再過去的第四座雕像，也是一只展翅奮爪的大鳥，乍看像一只長尾大公雞，只是眼睛特別突出顯眼，每只眼睛里都有兩個瞳孔。

看到這重瞳眼他就想到了，這東西也是一種傳說中的神鳥，叫重明鳥。

重明和最初那座玄武斗黿鼉雕像正中間，就是最后一座雕像，一只仰頭厲嘯的巨大老虎。

濃霧籠罩中，五座巨大雕像靜靜懸浮，磅礴莽荒之氣噴然欲出，盡顯神秘滄桑。

雕像下方，濃霧彌漫的地面也正在急速發生著變化。

很多山峰正在崩塌，江河湖泊正在逐漸干涸，巖石在粉碎成沙礫塵土，塵土又在沙化，沙子又正在化成白色霧氣。

動物也在大群大群的“消失”——就是消失、不是死了——本來好端端行走的動物，忽然從體表開始，化成白色霧氣飄散了，瞬息間無影無蹤。

這時張為久才注意到，這個空間里的動物全都奇形怪狀，沒有一樣是他從前見過或者聽說過的。

牛頭狗身的怪物、長著鳥翅的蝴蝶、老虎的身軀上長著個豬頭、螞蟻腦袋后長著蜜蜂的身軀，長著蜘蛛腿的羊……

意念瞬間跨過不知多遠，來到了一座城市里，城市里的“人”也像其他動物一樣，一群一群的化成白霧。

說是“人”，其實只是頭、軀干、手臂、腿像人，手的部位是兩只鷹爪，腳的部位是兩只蹄子。

這些“人”讓張為久看得很是別扭，甚至有種膽戰心驚的感覺，急忙離開了城市，再去看其他沒人的地方。

意念中的視野，一念千里萬里的在空間中掠過。

不知過了多久，白霧開始變淡，但又出現了一種灰霧，越往前，白霧越少，灰霧越多，就好像前世讓他飽受其苦的霧霾天似的。

到了某個地方，白霧徹底沒有，大地也到了邊界，外圍只剩濃得不見縫隙的灰霧。

他的意念順著灰霧繼續往外圍探查，視野忽然一閃，又進入了一片彌漫著白霧的虛空。

稍微細看了幾眼，他就看出來，就是之前的那片虛空，只是從另一個方向回來了。

‘灰霧應該就是這片空間的邊界了吧，一旦跨出邊界，就會從另外一邊轉回來?！?

他心里想著，就順著邊界查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