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著眼睛坐起身,感受到身上的暖和,心中一陣迷惑:我的被窩什么時候這么軟了?不是槳板的舊棉薄薄的一層?
唔,想起來了,我已經換了地方,現在是????三少爺的梧桐院?!
旁邊屋里傳來一陣聲響,遭了,難道我起來晚了?
匆忙套上衣物,跑出門看天空,安靜的晨暮還是那樣黑暗,沒月亮呢。
轉彎就看見廚房發出點點光亮,一陣陣柴禾的爆裂聲傳來,然后劉婆子出現在灶頭。
看樣子我沒起來晚啊。
“劉婆婆早!”
蓬頭垢面,我知道現在的我看著有點邋遢,可劉婆子,你也別那樣瞪著我啊,我去洗漱還不行?
劉婆子沒理人,我只得自個兒上后面的池邊洗漱。
“鍋里剛燒了熱水,自己去舀。”
“哦,謝謝。”
放了好幾把柴禾,劉婆子看著站在旁邊的丫頭:“怎么?還要我親自給你洗?”
“不是。”忙搖手,“那個,劉婆婆,你能不能把你坐著的那個小凳子讓給我?我????。”對比著灶臺和自己,“有點矮,夠不著!”
這里的灶臺都有點高,最矮都有一米多,何況我還一米多一點點的身高,剛齊平。
劉婆子沒言語,瞪著我好像看怪人,“門外花臺里有石頭,去搬塊墊腳用。”
“哦。”劉婆子真不講情面,那些石頭哪有凳子高,即使高點的,能是我這種丫頭搬得動的?
最后還是搭著搖晃的石頭,小心翼翼的舀了半瓢熱水,唉,將就洗臉用吧。
??????
“劉婆婆。早飯做什么?”
“你跟我打下手,看著點兒,明天開始這都是你的活兒!”
“哦。”
??????
稀飯饅頭咸菜?
就這幾樣,還得提前兩小時做?話說主子們不都是天大亮才早食嗎?五點到七點,老天,做完才六點半,剩下的時間干嘛?兩眼相對默默無語?
“劉婆婆,我們是不是????先把早飯吃了?”
“你個餓死鬼投胎,我是怎么跟你說的?都這個時辰了還不打點熱水給三少爺送去?”
食指粗糙,點著額頭生痛,劉婆子,你丫故意的!
似乎還不夠出氣,劉婆子繼續訓導:“昨晚我跟你說的,你都忘了么?飯食做好后,該涼著的涼著,該熱著的熱著,然后打熱水去主屋候著,看看屋內主子是否已起床。”
“主子吃完飯后才輪到我們奴才吃。即使梧桐院只有我們兩個人伺候三少爺,三少爺為人可親,那也得遵守奴才的本分。”
“若是在別的院子當差,遇著機警點的奴才,我看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食指掃額,一片暈紅。
劉婆子,你上癮了是吧?
“我跟你說過的,你要牢記,三少爺在下人圈子雖不得好評,但三少爺的好,我們自己記得就好,別學那些勢利丫鬟些,看著三少爺好欺就得寸進尺!”
“哦,知道了。”
“知道知道,答應得好????”
“那個,劉婆婆,你看天都要亮了,我去主屋看看三少爺起來沒有。”然后匆忙跑出去,將劉婆子未說完的話扔在腦后。
劉婆子,我好歹還是二十幾歲的魂齡,被老太婆的你說教半天,劉婆婆,我很沒面子的說。
借口跑出去,還是阻斷不了身后念念碎碎的訓誡:“作甚么匆匆忙忙的?不要跑,一點規矩都沒有,大大咧咧的,你就不能長點記性,用點腦子??????”
雖然外表七八歲,實際年齡十歲,其實劉婆子,我這樣才該有小孩子的樣,我不是那些天才兒童,當然不會大宅院里丫鬟們的暗斗明爭。
再說了,就我這腦子,抽風似地犯點白癡,能學會那些個手段?
跨過主屋外門檻,剛想吐槽兩句門檻都沒什么的,內室傳來衣物的摩挲聲。
“三少爺,您起來了?”邊說邊往里面走,轉過屏風就看見舉步維艱的三少爺扶著床柱站立,緩慢的往旁邊移動。
順著三少爺移動的方向,我只看見那里單獨一個木制簡約的衣櫥。
三少爺是想干嘛?是想找衣服穿還是????散步?
該是找衣服穿吧?穿著中衣披散著頭發,說在屋內散步,可這形象,實在是太沒說服力了。
“三????”
“看見我站起來走路很奇怪?”
不,我覺得你的聲音很奇怪。我只是想問問你需不需要我幫你,可你不僅打斷我的話,還帶著嘲諷的口氣問我?
需要嗎?
內心急速轉動,面上卻疑惑不解,望著三少爺,“為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呵呵,哈哈哈,你竟然問我為什么?哈哈?????”
也許,一個瘋癲的人,不需要人對他的質疑。其實,我只是小小的關心,帶著小小的目的。
“難道你不覺得我殘廢了就該老老實實的坐在輪椅上一輩子嗎?看見我十幾年都沒有希望的疾病,卻不甘愿的總是想方設法的站起來,即使感覺不到也想要片刻能夠站起來的欺騙。”
低著頭的三少爺沒有看見我的表情,那是滿不在乎加你很白癡會氣死人的事不關己。其實我真的只是想關心關心你,你不用如此沮喪的覺得沒有人不會覺得你很奇怪。
“是不是很可笑?是不是很可笑?!”
沙啞的嘶吼,帶著濃濃的落寞和不甘愿,不服輸的性格支撐著到現在。
在昨天還覺得能坦然想處的人今天突然看見自己的難堪時,還是覺得好沮喪,好尷尬,好難過,好????不服命運!
柳世勛覺得沒有比自己更可笑的人了,對著一個小了自己一半年齡的孩子,大吼大叫的宣泄自己的不滿,感覺說不出的可恥。
可是一想到會在那孩子清澈的雙眸里看到對自己奇怪行為的鄙夷和怪異,心臟就一陣陣的縮緊。
不要!誰都可以,就是不能讓那雙純凈的眼里看到自己那難堪的身形!
發泄的亂吼叫,破罐破摔的放棄自己,抬頭看向那孩子,意外的發現?????還是那純凈的大眼,沒有嘲笑和不屑,帶著點委屈的驚恐,蓄著淚要落不落的膽怯,看著自己,如同遇見剛降世的孩童般夾雜著淡淡的好奇。
“三少爺,奴婢只想問問您,需不需要奴婢扶您過去?”看見三少爺好不容易的停頓,我立馬接口,再不說話,我????我委屈死了。
“奴婢知道自己的觀察力不夠,衣物的搭配也很不會,但是您也不能這樣還不等奴婢說就反駁啊。”擦著快要爆出的淚珠,我放任的對著他尋求:“您要是生氣了能不能不打奴婢?罵得不過癮您可以繼續罵,直到您消氣為止。”
帶著小心和委屈,小心翼翼的靠近三少爺,伸過半邊臉,在三少爺錯愕的臉面下,我哽咽著再次尋諾。
“三少爺,奴婢知道您最溫柔了,您不會打奴婢的對不?”
看著那雙對自己明明信任問話卻帶著太多的不確定的小人,柳世勛第一次為自己胡亂的發脾氣趕到愧疚。
明明那么單純的一個人,明明什么也不明白的一個人,卻要承受他無理的取鬧。
“你說得對,我不打人。”恢復原本的溫柔,三少爺朝小丫鬟伸出手:“扶我到床邊坐。”
接手了才發現三少爺的手有多重,整個的身體都被沒有感覺的雙腳承受,明明在走動卻如云端漂浮,即使找到平衡的東西,也止不住內心無法腳踏實地的恐慌。
把手搭在我幼小的肩膀上,一步一步慢慢移動,好不容易到了床邊,卻累得滿身是汗。
他是內心的無力和不著實際的空虛累的,我是被搭著重壓造成的。
安撫他做好,我一聲打水先行離開,行至門口,身后傳來三少爺柔柔的嗓音:“小憶,剛才進來時,你看見的是什么?”
帶著遲疑但快速的問出,深怕下一刻反悔的問不出口。
“嗯?什么什么?”回身看著三少爺,有什么我錯過了?
“沒,沒什么,你去吧。”
有些慌亂,三少爺揮手讓我離開,自己則重新躺下面相里面。
“哦。”
走出門順手掩上門扉,三少爺,你可以不用如此小心翼翼么?看著我揪心。
還是個十六歲的大孩子啊,有著自己的倔強和堅強,不容人踐踏的尊嚴,維持著一次次恐懼的練習。
三少爺,允許我私自叫你一聲,孩子,你辛苦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