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心跳迅速下降！”

“快，止血”

“鑷子”

“醫生！不好了，血管破裂”

“滴滴滴……滴——”

手術室所有搶救的人員在這一刻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那一聲延長的“滴”像是沒有止境一般，落在冰冷的手術室里，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顧長華眼眶濕潤，手中不停的將噴涌的血按住。

“小七，撐住，爸爸會救你的，一定會的”

“小七，你答應過爸爸不會放棄的…”

“小七…小七…”

淚水劃過臉龐，高大的男人再也承受不住，滑落在地，整個人大哭起來。

他是醫者，卻救不了自己的女兒…

僅僅只是因為晚來了一步。

救了別人，卻救不了顧七。

手術門打開。

女孩冰冷的身體沒有任何起伏，一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肚子上，安靜極了。

“滾開！讓我進去！！”

“先生，這里是急救室…你不能…”

“讓他進來”

護士們聽見醫生沙啞的話，這才放開少年。

顧塵掙扎開，快步跑上前，一身黑色的西裝還不及脫下，聽見妹妹心臟病復發便急急趕來。

看著妹妹蒼白的臉色，伸手緩緩撫摸著妹妹消瘦的臉頰，指尖接觸到冰冷的尸體，微微顫栗。

“小七…哥哥來了…你理理哥哥好不好？”

少年握著女孩毫無溫度的手，聲音沙啞，眼眶通紅，靜靜的看著顧七，忽然低低的開口，“手術是不是……成功了？”

趙醫生摸了一把淚，上前拍了拍顧塵的肩膀，“顧塵，你別這樣……就讓小七…好好去吧”

“啪！”

顧塵怒紅了眼，一掌拍開他的手，來到一直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面前，狠狠的扯著男人的衣領，嘶聲竭力的吼著，“你不是說能救的嗎？”

“你不是說沒問題嗎？！”

“心臟匹配明明沒有問題！你到底干了什么？！”

一句句質問，像是刀子一樣戳進顧長華的心里，心臟狠狠絞痛，拉扯著，喘不過氣來。

趙醫生還有護士立馬來開顧塵，“顧塵！你冷靜點，誰也不知道小七的心臟病復發的這么快，當時長華正在做另一項手術，高達四個小時，期間沒有休息，立馬就來給小七做手術了”

顧塵目眥盡裂，直接甩開了趙醫生幾人，一拳打上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顧塵！”

“住手”

“顧醫生”

顧塵紅著眼眶，看著狼狽的坐在地上的顧長華，“去你的醫生！救不了媽媽，連妹妹也救不了！”

“當時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顧長華，我恨你！”

整個走廊一片沉默。

顧長華卻笑了。

笑著，笑著，淚流。

他是醫生，這是何其可笑的一件事。

顧塵轉身，小心的抱著女孩柔弱的身子，眸光溫柔，“小七，哥哥帶你回家”

少年抱著尸體，一步一步堅定的向外走。

沒人阻攔，也沒人敢阻攔。

顧長華，從此之后，我們斷絕父子關系。

你不是我的父親，我也不再是你的兒子。

落日的余暉灑落在墓園里。

顧塵一身黑衣，捧著一束滿天星放到墳前。

“妹妹，這是你最喜歡的花”

那個時候，小姑娘最喜歡漫山遍野的跑了，跑的一身泥濘，卻捧著滿天星到他面前，笑魘如花。

“哥哥，送給你！”

而如今，卻再也聽不到這一聲哥哥了。

“啪嗒——”

淚水滴落在石板上，少年終于壓抑不住的哭出聲。

夕陽無限好。

只是近黃昏。

落日雀南回，昔日人不歸。

顧七看著顧塵寂寞故廖的背影漸漸離去。

微風里，少女一身白色衣裙翻飛，長發肆意飛舞，笑著，哭著，最后釋然。

哥哥，再見。

身影最后消失于天地間。

后來，顧長華醫生從此消失在醫學界，不知去了哪里。

顧塵這個少年像是性情大變了一般，年僅二十五歲，硬生生的開辟了一片商業帝國，為國際盛譽的天才人物。

無數少女擠破腦袋都想要見一見這位天才帝國男人的面。

幸運見著他的人，卻都被男人冰冷的氣息給嚇退。

他們都知道，他喜歡滿天星。

辦公室里，會種著大片的滿天星。

臥室里，也會有一小盆滿天星。

后來，顧塵還專門花錢拍賣了一片昂貴的土地，種上了一片滿天星。

幾十年后。

顧塵依舊未娶，已經年老的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拄著拐杖，捧著一束滿天星來到墓地。

他撫摸著墓碑上的碑文，看著女孩的照片，蒼老的容顏緩緩勾勒出一抹笑容。

落日的余暉沒了，天氣突然開始下起雨來。

顧塵靠在墓碑上，回想著這一生。

其實沒多大意義。

他拼命工作，只想給妹妹讓妹妹過上好日子。

父親拼命的救人，努力的學習醫術，也不過是想救自己的女兒。

他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救不了妻子，救不了女兒。

他比誰都要難過。

顧塵緩緩笑了，看著這種著滿天星的墓地，老花鏡下，瞳孔忽然一縮。

他踉蹌的朝一旁的墓碑爬過去，手指微微顫抖，一點一點撫摸著墓碑上的字。

顧長華，逝于一九九三年七月四日。

那正是妹妹去世的第二年。

“哈哈哈……”

顧塵大笑著，淚水模糊了眼眶。

到頭來，只剩下我一人。

真是殘忍吶。

妹妹，你說是不是？

“啪嗒”

雨水滴落。

整片天地浸染在蒙蒙細雨中。

助理在外邊等了許久，每次老板來這的時候，都不準人進去。

看著雨越下越大，助理決定還是進去看看。

整個墓地種滿了滿天星，在細雨朦朧中搖曳，十分美麗。

助理看著前方的人影，欣喜的跑上前。

跑得越來越近

腳步卻越來越緩。

男人靠著墓碑，浸著雨水，眼眸闔上，沒有一絲動靜。

助理心下一咯噔，舉著雨傘幫男人遮擋著雨水。

顫著聲音道，“老板？”

沒有回應。

助理想到某種可能，鼻尖一酸，指尖放在顧塵的鼻下。

沒有一點氣息。

助理心下一顫，跪坐在他面前，沉默許久。

后來，助理將顧塵葬在顧七的身旁。

那一日，滿天星開的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