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李濤和王現二人來到第八中學的保衛室，王阿會好像知道他們要來似的，已經將保安服換成了筆挺的廉價西裝，天氣太熱，外套被他披在了椅子上，長袖白襯衫的袖子他并沒有挽起。

得知李濤要請他到公安局走一趟，他也沒有露出任何的意外之情，也沒有任何推脫，只說了一句：“走吧。”

臨了，他還不忘把套在椅子上的外套帶上：“晚上還會冷，我得把它帶上。”說完便將保衛室的門帶了出來，隨李濤上車。

李濤認為，只要帶他回到局里，將當晚的情況說清楚就可以解除嫌疑，沒必要給他上手銬。

到了警局，王阿會被帶到了訊問間，李濤接到了唐稚打來的電話：“等下審王阿會的時候，問一下關于聽到陳國棟和張學文吵架的細節。”

“好的。”還沒等李濤問及原因，電話就被掛掉了。

審訊由李濤和王現進行，李濤是局里出了名的審訊高手。破案、查蛛絲馬跡，他不如唐稚；審人、尋找邏輯漏洞，使真兇認罪，在刑偵隊里無人能出其右。

王阿會，男，1967年出生，1985年參軍，1987退役后一直在八中擔任保安。王現把王阿會的基本信息調了出來，拿給李濤看，二人拿著材料進了訊問室。

為了緩解氛圍，李濤一進門就對王阿會說：“王大爺，您別緊張，我們提問完，如果沒什么問題您等下就可以回去了。”

“我也是上過戰場，殺過敵人的，這種小場面不算啥。”王阿會自如的回答。

“那好，下面我們正式開始提問，請您如實回答。”王現打開錄像機和筆記本，對他說道：“這錄像機是為了保證審訊程序正當的，若您認為我們有刑訊逼供的行為，您可以隨時起訴我們。”

“小伙子，可以給我喝杯水嗎？”王阿會向著王現說。

“您稍等！”說完王現放下筆，趕緊出詢問室，為他打來一杯水。

王阿會一口喝完了塑料杯里的水：“你們問吧，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全部說出來。”

李濤拿起剛剛準備的詢問提綱開始了詢問：“2000年2月23日晚上6點到12點，你在哪里，都干了什么事情。”

“那天去食堂吃完飯之后我就一直呆在保衛室了，大概七點左右，我就向校長請假回了家。”王阿會動了動雙腳接著說：“大概是九點左右回到家的，之后一直在家，第二天菜去的學校。”

“您怎么會對二十年前的事情記得那么清楚準確。”李濤故意設下了一個圈套，正常人別說二十年前了，就說上個月的今天，你問他都做了些什么，他也未必答得出來。

王阿會撓了撓右手掌：“是這樣的，我妻子那天發痧了，可學校就我一個保安，我只能上到傍晚，實在太焦急了，恰好遇到校長來到保衛室，我就大膽的請示了一下，沒想到他很快的答應讓我回家了。”

“你當時是怎么回的家？”

“騎自行車。”

“據我們所知，你家住在城南，從學校騎自行車回去用不了多長時間呀！你為什么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

“我剛出來沒多久就下暴雨了，在路上耽擱了。”

“您是在哪里避雨的還記得嗎？”

“在信用社門口。”王阿會咽了口水接著說道“當時離“那你能說說當晚聽到陳國棟和張學文吵架的細節嗎？”李濤拿起黎莉的記錄問。

“那天我在保衛室，聽到外面有人吵架，聽聲音是張學文和陳國棟的。”王阿會挪了挪身子，似乎開始有些不安。

“那你聽清他們因為什么問題吵架。”

“好像是因為工地加班的原因，張學文不同意晚上加班，而陳國棟為了能夠按時完工，堅持要工人加班。”

“我們詢問了陳國棟，他說那晚他并沒有和張學文發生口角。”李濤合住雙手，眼神直盯王阿會：“我剛才看了一下工地到保衛室的距離，如果當時他們發生爭吵讓你能夠聽得清楚的話，工棚里的工人也會完全聽到。”

李濤停頓了一下：“我們可以找到當年參與操場施工的工人，一問便知是誰說謊了。”

王阿會說的一切都是經過陳國良精心設計的，目的就是吸引警察的注意力，接下來他只要故意露出破綻，聰明的警察便會將他問倒，然后他只要順水推舟認罪就好。

“時間隔太久了，我也記不太清楚了。”他將雙手放在桌下：“像我們這種快入土了的老人，記憶力真是越來越差了。”

李濤和王現對視了一下，兩人知道，接下來可能有意外收獲：“王大爺，我干刑偵快十年了，還沒人能逃過我的眼睛，我知道你剛在是在說慌。”

“大爺，你如實交代就好了，不是咱做的不用害怕。”王現安撫道。

王阿會冷笑了一會兒：“就是我做的。”

“我知道你們一定會覺得意外吧！”說完我阿會又笑了起來。

李濤確實覺得不可思議，他認為王阿會最多是個知情者，因為某些原因而不愿如實交代問題而已，萬萬沒想到他這么快就認罪了。

“大爺，這咱可不能隨便開玩笑。”王現再一次確認。

“我沒開玩笑，張學文是我殺的。”王阿會便的格外的平靜，也許是這二十年來的煎熬終于到頭了吧，說完他朝天花板長長舒了一口氣。

“那你為什么要殺他，你們之間有什么仇恨嗎？”李濤接下需要確認王阿會是否有作案動機和作案時間，以防止他是被人收買來頂罪的。

“他看我右手殘疾，認為我不能勝任保安這個工作，要把我辭掉。”

“就這個事情？”

“對！”王阿會突然氣憤的說道：“我在前線殺敵，就落了這么一個工作，他說辭退就辭退，我能答應嗎！”

“你不是說七點多你就騎自行車回家了嗎？你的作案時間怎么解釋。”

“我說慌的，七點多我將自行車騎到校門外藏好之后又翻墻進入學校，剛好看到張學文在工地旁蹲著看基坑，我就悄悄拿起他身旁的十字鉤錘朝他腦袋砸，正好把他推到坑里，之后我用石頭把尸體埋好才翻墻回家的。”

“你說張學文是蹲著被你用錘子砸的，可我們尸檢報告結果是張學文是倒地之后被錘子擊打的。”

“哦。我是把他踢翻在地之后再用錘子擊的。”王阿會解釋道：“我畢竟是上過戰場的，對付這樣一個人很簡單的。”

李濤當然相信他能夠輕而易舉的殺害張學文，但隱約感到事情進展的太順利了，似乎有人刻意安排的。

“先休息一下。”李濤拍了拍王現的肩膀后出門立馬給唐稚打電話。

“王阿會認罪了，我總覺得太順利了。”李濤朝著墻角踢了一下，他的腳受過傷，坐久了會感到麻木，他經常靠踢墻角來緩解癥狀。

“先暫停審訊吧，等我回去。”唐稚說完帶著黎莉從師傅家往局里趕。

雖然陳國良精心設計了王阿會的口供流程，普通的刑警此刻可能要慶祝勝利了，可他的對手是一個擁有近十年豐富審訊經驗的李濤。

王阿會的口供在邏輯上沒有任何漏洞，可還是引起了李濤的懷疑。

王現此時也出了訊問室，看著正放下手機的李濤問道：“李隊，既然兇手都已經認罪了，那我們明天整理好證據鏈就可以移交檢察院對其提起公訴了吧？”

“恐怕還不行。”李濤轉而問道：“你不覺得太順利了嗎？”

“是挺順利的，一天就破案了。”看著陷入沉思的李濤，王現又問了一句：“怎么了李隊，有什么問題嗎？”

“直覺告訴我沒那么簡單。”李濤拖住額頭：“可我還沒找到哪里不對勁，不審了，先等唐隊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