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爺，如今青州局勢將亂，而桐青二州一向不和，你為何會選擇與我桐州合作？”

邱以蘅此刻一改往日紈绔神情，眸色愈發犀利：“與桐州不和的，是我大哥，不是我。我知道，桐青二州不和的原因一向是為了爭東江礦山的開發權。若是何督軍愿意與我合作，那這開發權，邱某一定雙手奉上。”

“三少爺倒是給了桐州一份大禮。”

邱以蘅即便之前身處鄉野，也聽過何旻烽的名聲，這男人，不好對付。所以他不宜與他討價還價，索性直接亮出了底牌。

這樣還方能顯出他的誠意，畢竟此刻的情況，是他在求人，而不是人求他。

“只要督軍覺得合適，那我也自然安心了。”

“可邱少爺要知道，青州內亂勢在必行，以桐州的兵力，想要漁翁得利并不難。”

“在內亂之時，或許桐州能趁勢搶下些利益。可我大哥一旦接了帥位，他絕不會善罷甘休，此后桐青二州必定紛爭不斷。是兵不血刃，還是民不聊生，想必督軍心中自有定論。”

何旻烽聞言，嘴角上揚，眸中閃過一絲贊許之色：“真是虎父無犬子，三少爺雖常年身處鄉野，心卻一直高懸廟堂，今后若是你我成為對手，怕是比你大哥更難對付。”

邱以蘅此刻心知何旻烽已然有意與他達成協議，心下安定了幾分，可面上仍是寵辱不驚。

“何督軍，你我絕不會成為對手，在這亂世，多一個朋友，絕對比多一個對手來的劃算。”

何旻烽到底是一方軍閥，在政事上絕不會因為女人而亂了陣腳。

亦或是說，從來沒有哪個女人能值得他去顛覆一切，所以，陸夢兮根本無法變成他與邱以蘅合作的阻礙。

“那就期待與三少爺的合作了。”

兩方握手之際，何旻烽又忽然開口道：“我聽聞邱司令有意將麾下何將軍的女兒許配給你，作為父親到底還是疼兒子的，又為你加了幾分勝算。”

邱以蘅聞言頓了頓，措辭道：“那確是父親抬愛。”

“有何將軍作后盾，為何還要找外援？”何旻烽這是話里有話，他想知道邱以蘅到底打算如何安排這兩方勢力。

邱以蘅此刻面色極冷，與他平時行徑判若兩人。

“因為還不夠。”

何旻烽倒是沒想到他回答的這般直接，心下對這個合作伙伴又多了幾分贊賞。

“那我知道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兩人握了握手，這才正式達成了合作。

眼看著邱以蘅要轉身離去，何旻烽忽然又再一次開了口：“邱少爺，何某還有一事.......”

***

為了防止密談泄露，邱以蘅是趁著夜色徒步走去的壇華西街。

去之前，他心下擔心的是合作之事，回來路上卻將所有心思放在了何旻烽最后一句話上。

何旻烽要請他割愛，將陸小姐相讓于他！

女人而已，他向來說換就換了，從吳蔓雅到秦毓媛，誰紅，他就捧誰。哪怕不紅，他也能用自己的方式讓她紅起來。

對這些人，他從未留戀過，陸小夢雖特殊些，可也不過是成就大事的一個棋子，一面擋箭牌罷了。

可為什么，當時他卻猶豫了。

他說要讓陸小夢自己來選擇。

要放在之前，他絕對有自信，可拍賣會場上瞧她那模樣，他卻有些猶豫了。

在他面前，陸小夢的行為舉止極為恣意，從她身上，他幾乎找不到一絲小女兒神態，她就像帶著無數個面具的狐貍，狡黠的讓他根本分不清那一面才是真的。

可面對何旻烽不同，她雖然眼神中寫滿了躲避，可神態上卻十分緊張。

這種緊張，就像是女人遇到了心上人。

與他相比，自己似乎只是處于朋友的位置。

正是這樣的區別，讓邱以蘅心下徒生出了莫名的煩惱。

此刻北川的天空仿佛應景一般的飄起了雪花，在他的眉梢眼角，留下了冰涼的痕跡。

可他的思緒卻越來越紛亂，直到他頭頂突然出現的傘擋出了白雪的侵襲，他方才回過神來。

“邱先生，你在賞雪嗎？”

這一句話直接把邱以蘅的思緒拖回了從前。

那日他也是這樣從路邊將陸夢兮揀回了車上。

“可惜我沒有車，我們還是得走路回去。”

陸夢兮瞧著眼前人微愣，側過腦袋，唇邊滿是笑意。她的雙眸彎彎，仿佛天邊懸掛的月牙兒。

“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先是猜到你今晚有約，緊接著又猜到了你定不會帶傘，所以......”陸夢兮將傘塞在了邱以蘅手中，笑道：“我是來給你送傘的！”

邱以蘅握著傘柄有些微愣，再瞧著眼前女子的笑顏，心中五味雜陳。

“你......”

“好了！你什么都不用說，我也不想知道。”陸夢兮迅速打斷了邱以蘅的話，抬手捂住了眼前男人的嘴，臉上仍是笑意。

邱以蘅抬手握住了那只捂在自己臉上的手，將它塞進了自己溫暖的口袋中，不禁暗自嘆息。

“你不是最怕冷的嗎？竟還偷跑出來，大男人下雨下雪不撐傘是家常便飯。”

邱以蘅一說冷，陸夢兮還真就剛好打了個哆嗦，可她嘴上卻有的是道理：“你這么晚偷溜出來萬一被張副官發現了，肯定難以解釋。我反正擋箭牌做多了，這次就索性好人做到底，再幫你擋一回就是了。”

陸夢兮今日這溫柔體貼的模樣還真叫邱以蘅吃驚，他忍不住又抬手探了探眼前女子的額頭。

沒事啊，不燒。

那她今天怎么了，該不是前幾日腦子燒壞了。

陸夢兮也察覺到這人的意圖，立馬拍開了他的手：“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對勁？”

“對！”邱以蘅倒是回答的很爽脆，“我不僅覺得你不對勁，我還覺得你可能腦子也病了。”

“邱以蘅！！！你是不是想死！”

往日里都是她把眼前這男人氣個半死，今天風水輪流轉了。

其實，她就是忽然涌起了一絲負罪感，莫名其妙的負罪感而已。

可也正是這負罪感讓她正視了自己的內心，讓她知道自己該做什么樣的選擇。

當然，這并不代表，她就會樣樣都好說話，該動手的時候，她是絕不會手軟的！

雪越下越大，路面也漸漸積起了一層銀白，兩排腳印有如跳躍的音符，在雪地里留下冰涼的印記。

邱以蘅此刻有些后悔了，他應該順勢接受陸夢兮的好意才是，這樣就能多感受到一些她的小女兒姿態。

而不是像這會一樣，被這瘋女人滿大街的追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