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呼嘯，冷氣襲人，低沉的天空，昏暗的仿佛能滴下墨來。遠處的海天線，灰黑光影交映，偶爾閃爍幾道白光，轉瞬即逝。

混沌中，不時有悶雷炸響，夾雜著萬獸的嘶吼和澎湃的怒氣。紫黑色的天雷，攜排山倒海之勢，砸向界河彼岸，若是落下，想必將是一片哀鴻遍野。

這一處天空的撕裂，甚至已經造成空間的扭曲。再遠處的天兵天將，已經是寥寥無幾，唯一和這黑暗纏斗的，是一襲白色的身影。

就在那天雷將將要落下之時，清淵帝君一聲冷喝，手中滄翳劍光芒大盛，身影在轉瞬之間已經漂移幾萬里，將那束天雷斬于劍下。

東皇神鐘裂縫愈來愈大，已經肆虐蒼生整整三年。無數的仙神被毀，種族被滅，天下蒼生面臨滅頂之災。

而清淵帝君，也已經在這處，鎮壓了整整三年。此時清淵帝君，身上紫衣已經被鮮血染成墨色，滿頭銀發飛揚，絕美無壽的臉上，毫無血色，只是帶著嚴肅和蒼白。

風卷起他的衣角和長發，更顯得他的身影遺世獨立，欲將幻滅。神龍火鳳在他身邊嘶吼，上古神獸此時也顯得愈加狼狽不堪。仔細觀察的話，便會發現清淵帝君手掌都已經滲出鮮血來，嘴角也是緊抿著，絲毫看不清所想。

東皇神鐘并不是一座鐘，而是一處撕裂的空間。人世間常年積攢的怨恨，就是這空間成長的原因。如今東皇神鐘出現裂縫，里面的上古兇獸已經快傾巢而出。

清淵帝君靠一人之力整整鎮壓三年，如今也已經是油盡燈枯，神力將盡。

此時那巨大的黑影中，飄渺出嘶啞的聲音，似是怨恨，亦似是不屑：“何苦為這蒼生毀去一身修為，萬世神力，蒼生無情，豈會念你！”

清淵帝君冷笑，四肢百骸已經開始再一次續存神力。

“蒼生無情，方為大道！蒼生不念，亦永世不悔！”說罷，他已經開始凝聚周身血液，準備最后一擊。

“你！”那東皇神鐘聚集起來的元神，此時也已經滿是震驚：“你竟真的愿意走到這一步！心系天下的清淵帝君，果真不假！”

“帝君不要！”神龍和火鳳和帝君心靈相通，此時也已經知曉了他要做些什么。

滄翳劍的劍身更是發出轟鳴聲，震耳欲裂。

清淵帝君卻已經開啟了以自身為引的絕世封印，口中的咒語將行念完之際，只聽他一聲大喝：“神龍火鳳助我一臂之力，封！”

只聽神龍火鳳一陣嘶鳴，口中皆噴薄出紅蓮烈火，攜無人可擋之勢，直朝清淵帝君呼嘯而去！

最后的火光中，清淵帝君周身仙氣大盛，烈火紅蓮，白光大溢，以白光為基點，那澎湃的力量，四散追擊著東皇神鐘的黑暗之力，轉瞬之間，已經封印完畢！

而再反觀清淵帝君，因他以自己為引，此時周身的光暈已經開始變淡，直至消融。

三年的大戰，再加上神龍火鳳最后神力的擴散，此時他們均是化成原型，在萬米以外的焦土地上，茍延殘喘。

而滄翳劍此時卻幻化成了人影，依舊是俊美無壽的面容，眼中均是心痛和淚水。

“不……帝君……”滄翳站在原地，眼眶都已經充血。

跟在帝君身邊萬世，滄翳何曾見過帝君有如此狼狽和決絕的時候。

那是四海八荒第一尊上神，是蒼生頂禮膜拜的對象，是守護這萬千盛世，最尊貴的神祗。

而現在……他的銀發已經變成了淡淡的白色，嘴唇更是因為失去血色，而變得蒼白異常。唯一不變的，是那一雙眼睛，依舊星光絢爛璀璨異常。

清淵動了一下腿，忽然聽到腿上傳來了一聲碎裂的聲音。

他溫和的一笑：“滄翳，你能到我身邊來么。”

滄翳面容深沉，平和下蘊藏的，是巨大的悲慟。往前走了幾步，終究是跪在了清淵的身邊。

清淵伸出手來，摸了摸滄翳的頭，語氣仍舊是萬世不變，一副大徹大悟：“滄翳，我會回來，等我。”

“帝君……”滄翳眼中的淚水，已經難以抑制的流了出來。

昏黑了三年的天空，已經煥發出新生的光彩，白鳥朝鳳，萬獸向龍，湛藍色的天空忽然下起異常酣暢淋漓的春雨。

天河此時也散發出了別樣的光彩，雨水落下，泛起陣陣銀色的漣漪。

清淵的銀發依舊是在春雨中飄動著，周身的血液也已經消融，白色云紋的衣裳，終究是仙氣飄逸。

腿上又傳來了一陣清楚的碎裂聲，清淵知自己大限將至。把手慢慢收了回來，他又輕聲一句：“能有你陪我萬世，我已很知足。滄翳，謝謝你。”

而當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那破碎的聲音，終究不是只限于雙腿，腰腹，手臂，甚至脖頸，他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都在慢慢的碎裂，五臟六腑俱毀，元神仙根完全破裂。

慢慢的，他的身體也都好像是變成了破碎的流光一般，從小腿，一直消融成片片塵埃。

滄翳抬起頭，看著清淵那依舊是恬淡笑著的面容，周身被悲傷所溢滿。

在最后一刻，滄翳終于是要伸出手臂，去擁抱那破碎的身影，可是就在那一瞬，清淵帝君的身影，已經全部化為塵埃，灰飛煙滅。

滄翳的手臂就那么在空中撲了個空，再次朝著懷中看時，空無一物，唯存還是擁抱樣子的雙手，已經是淚流滿面。

“清淵——”

不知過了多久，滄翳那撕心裂肺的吼聲才傳出來，嘶啞的嗓音，穿透云層，夾雜著巨大的不舍和怨恨，響徹了這一方的天際。

萬物復蘇，百廢俱興，唯一再也回不來的，便是那以身為引，完成封封印的清淵帝君。

……

萬年之后。

四方城如今可算是人聲鼎沸，到處都能見到帶著自己的兒子的父母行走在大街中央。

小販這段時間可是扯了脖子的叫賣，因為這種好機會，三百年才只有一次。

角落中一個賣烤地瓜的大爺，還在給一個男孩兒手中塞著地瓜，口中念念有詞：“我這可是沾染了靈氣的地瓜，流光宗那位溪白上神你知道吧？他之前入宗的時候，可是吃的我這地瓜呢！吃了我家的地瓜，保證你也能順利入宗！”

碧落對于什么流光宗和溪白上神是絲毫不敢興趣的，她現在的眼中，只有那么幾個烤的金燦燦香噴噴的地瓜。

咽了咽口水，還沒等碧落說話，她旁邊的老漢就已經開了口：“我聽說溪白上神都已經三千多歲了，他是凡人的時候你就在這里賣地瓜，那你多大了？”

賣地瓜那老爺忽然被噎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碧落這會兒把地瓜都揣在了懷里，伸手碰了碰自己作為額飾的那塊玉石，拉扯了一下王老漢的袖子：“爹，你還真的要我進那流什么宗啊，我聽說那里都是男人！你看還有三千多歲的糟老頭子！”

王老漢拍了拍碧落的手，對著她可是千叮嚀萬囑咐：“沒事兒，帶上你頭上這額飾，能顛倒性別，誰都發現不了你是個女孩子！你天生就能肉眼識妖，讓你上山再合適不過了！聽說三十年之內，流光宗必定會出絕世大妖物，鏟妖除魔，這是咱們的職責和使命！”

碧落抱著兩個大地瓜，有些舍不得吃，一雙澄澈的眼睛眨巴眨巴，對王老漢問道：“爹，難道你不是因為三大世家給的懸賞錢多才上我上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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