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總是很短，安妮淺語大年初六便開始上班了。

她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董璇去拜訪S城師范大學的幾個教授，不出意外地，吃了個閉門羹。教授們拿著數(shù)額巨大的研究基金，在大學里教教書，帶帶學生，做做課題，偶爾受聘出去講講課，悠然自得，都不介入這個八字還沒有一撇的所謂創(chuàng)業(yè)。

這對安妮淺語來說，還是頭一遭。以前都是別人拿著通稿來請她吃飯，和顏悅色地拜托她們，有酒店住，有好酒喝，有好菜吃，有豪車接送，甚至有紅包拿。現(xiàn)在倒好，別人一聽是來有事相求的，頓時像畫皮一樣更換了顏色。虧得董璇有錢，一頓一頓地請客吃飯，一杯一杯地敬酒閑聊，也看不過去那些赤裸裸地要求和前提。

另外一邊，張成鵬則在政府各部門之間徘徊。幾個拜訪對象都是董璇的父親認識的朋友，他們對S城核心價值觀體系倒背如流，但說到具體落實情況，卻不愿詳談。他們推薦張成鵬參加公務員考試，以這么好的領悟能力，在宣傳部門混個一官半職不是難事。至于創(chuàng)業(yè)，就算了吧，從目前的推動情況來看，老百姓都懶得去搞這些虛無的東西，更別提賺錢了。而且，一個原則性很強的問題擺在面前：意識形態(tài)這種東西，怎么能當作賺錢的工具呢？

張成鵬反問：意識形態(tài)這種東西，本身不可以賺錢，但可以利用它來賺錢，這怎么還有對錯呢？

他們無法回答，也不愿回答，或者不敢回答。

就這么折騰了一個星期，董璇的腳步踏遍了S城的高校和研究機構，因為擔心安妮淺語工作受影響，她停止了類似的拜訪，自己一個人又去調研了各大國企和民營企業(yè)，毫無收獲。張成鵬在政府部門倒是認識了不少領導，但由于他是無名小卒，收獲的認識大多也只是紙面上的寒暄和問候，到了具體事情的時候，每個人都慎之又慎，顧左右而言他。

回過頭來想想，唯一有興趣的，還是認識的這幾個朋友。

兩個人都很沮喪，張成鵬更顯得心神不寧。坐吃山空的日子，特別缺乏安全感，甚至連送給對方的甜言蜜語都覺得不合時宜。他有些動搖了。他尋思，要不開個服裝店吧，或者水果店也可以，再不濟投資一個沙縣小吃也行。

董璇立刻警告他，不要在這種時候動搖軍心。他所說的這些創(chuàng)業(yè)，都是小打小鬧，才不是她想做的事情。對于她的家境來說，做這些小事情，他寧愿回到A城，繼續(xù)做她的富家千金，衣食無憂地生活。

這個時代，很多人有各種改變命運的偉大想法，唯一缺的就是錢。現(xiàn)在這種機會擺在我們面前，又不缺錢，為什么我們還要想著放棄呢？

沒有什么事情是容易的。當你要做的事情，是別人從未做過的，則難上加難，這個從0到1的每一個過程都充滿未知的挑戰(zhàn)。

張成鵬只好作罷。她決定的事情，他從來沒有改變過大方向。

錢娜三天兩頭打來電話，問自己適合什么樣的職位，她已經(jīng)準備好上班了。董璇每一次的回答都是：你當然要負責公司形象方面的包裝啦，也符合你的特長。

董璇再次回到A城湖畔花園。與上次孤身一人不同的是，這次張成鵬也來了。

兜兜轉轉一個月，才發(fā)現(xiàn)父親對她的愛，遠不是她此前的認識里所謂的粗鄙、物質、俗氣、沒有人情。

在A城的料峭春寒里，書房燈影孤寂，人影殘留，董家的別墅顯得有些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