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鼎九閉關兩天，出來時，姐姐已經離家出走兩天。

具體的原因，要從6月16日的夜晚說起。

那天，本著做戲做全套的原則，夜深的時候跟著九啊啊一起返回家的，還有兩位民警（實際上是群眾演員）和一面「懲惡揚善，治安巾幗」的錦旗。虎癡將一切都安排的很好，沒有破綻，連對話都有劇本。

對于迎出門表示歡迎的九糊涂，民警是這樣解釋的。

“啊啊小姐與罪犯英勇斗爭，在付出受小傷的代價后，成功幫助警方解決了難題。這是值得歌頌的英雄事跡，九先生，您有一個優秀的女兒。”

九糊涂好面子，臉都笑爛了。

“哈哈，是嗎？平時就是這樣教導她的啦，沒想到還真有派上用場的時候呢，哈哈…哈哈…還真是沒想到呢。”

父親笑了，九啊啊就笑了。九啊啊笑了，美人如畫，虎癡也就覺得自己辛苦布局這么久，都是值得的——然而，并不是這樣的。

“你受傷了？”

等到群眾演員離開，九糊涂冷了下來，將錦旗惡狠狠往玄關的椅子上甩下去，「啪嗒」摔成兩截。

“你算什么東西，還治安巾幗？啊啊啊，區區結丹期就想著送死呢？…你怎么不學學你的弟弟？把心思用到讀書上吧，修真界黑的很，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意料中的贊揚并沒有，父親的臉色仍然是那么生硬。

“九啊啊，老子為你讀個高中花了多少錢，求了多少人，你心里是有數的。別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老老實實讀書掙錢，沒還干凈給老子以前，你他媽不準死——！！”

反倒是九糊涂抽了根煙，吐著煙圈。

意料之外的破開大罵，來得毫不猶豫，讓九啊啊因而抹了淚轉身就離家出走。如果作者沒有記錯的話，在鼎鼎九轉世以后的18年中，這是姐姐第三次離家出走，老江湖了。

…

…

翌日，魔道歷350年，6月19日。

地點，中庭女仆咖啡館。

鼎鼎九又「點」了杯啊啊奇諾。打著觀察陣眼的義正嚴辭口號，鼎鼎九耐人尋味的目光在姐姐的身體上巡視，從黑色的格子披肩到雪白的蕾絲領口，從黑色的貓耳朵到細膩的柔胰，仔仔細細，一寸也不遺漏。

九啊啊不禁將手中的托盤抱緊。

她很久以前就發現了，自己的弟弟很奇怪。即便是住在同一個屋檐底下，也會保持刻意的疏遠，從沒有聽說過有耗費精力在維系同學朋友的關系上，對青梅竹馬的小雅也是愛理不理的狀態……完完全全的自閉兒童嘛！

所以，怎么看此時的「熱心腸」都透露著怪異的氣息——不會是借了高利貸，要找自己要錢償還吧？也不對啊，鼎鼎不是從小到大的全額獎學金嗎，哪里會缺錢？

九啊啊感到奇怪，但是出于某種原因，她并不打算和鼎鼎九搭話。而鼎鼎九也是個耐得住寂寞的人才，因此沒有誰開口，氣氛很壓抑。

“……”

良久，卡布奇諾都涼下來，鼎鼎九才道：“這幾天我在做實驗，沒有關心到姐姐。嗯…姐姐這些天是住在小雅家嗎？”

隔壁房空置了許多年，所以九啊啊會借住一段時間，也很有可能。不過答案是什么不重要，鼎鼎九只是關心自己和九啊啊能說多少句話，能觀測到多少幻境的變化，自己的心跳又會發生怎樣的改變。

“不是。”

“哦。”

鼎鼎九放下了卡布奇諾，然后氣氛又冷了。

九啊啊嘆了嘆，將托盤收起，深深鞠躬：“主人，很高興您的享用。”

…

…

本來還想賴在咖啡館不離開，但是眸光與已經變得幽綠的九啊啊對上，鼎鼎九后背涼了涼。心跳又莫名其妙加速，被計算成數據，鼎鼎九被迫逃離了那個是非之地——嘛，這個習慣很奇怪。

心跳和逃跑本來就是兩件沒有邏輯關聯的事情，但是偏偏在鼎鼎九身上，它們是同一件事啊。

從咖啡館離開，鼎鼎九走在沿海街道的西門小道上。從這里視野越過漫長的原野，就能看見在青色的線的邊緣，麗水匯入西海，那是片顏色金黃的海洋。

熠熠生輝，就好像融進去許多金子。

鼎鼎九手中端著杯卡布奇諾，還熱乎著。這是離開時收集到的最后的情緒素材，喝了小半，這個素材微難喝。鼎鼎九的目光看著這片金色的海洋，略微出神——

——「吼！！」

一張巨大的嘴巴從天而降，沒有絲毫預兆，隔絕了空間與時間，一口將鼎鼎九吞了下去！！

“啊，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周圍的行人抓了抓腦袋，看向那杯從半空跌落，灑滿地面的咖啡，略有生氣道：“是誰啊，這么沒有素質啊喂！”

他們罵罵咧咧，并沒有意識到…之前，可是有個活生生的存在，眺望著遠方的海平線，然后消失在這杯咖啡的原處。

…

…

鼎鼎九來到了巨嘴內部的空間，這里能遮掩被吞噬者根源上的存在。

“滄虛獸。”

眼前是虛無縹緲的黑暗，有點點銀白色絮狀物漂浮在遠處的空間。偶爾還能發現一閃即滅的星辰，滄虛的氣息與寂滅的特殊氣息充斥此處，讓鼎鼎九略微感知，便知道自己被傳聞中的神靈給「吃」下去了。

滄虛獸是朱雀神遺留在凡塵中的火種，歸墟以后幻化出的神靈。穿梭在生與滅、死與幻的世界夾層中，能破妄一切虛無，是非常厲害的神靈。但是滄虛獸沒有智慧，終生只能隨波逐流，不死不滅。

鼎鼎九猜想，自己應該是被無意識闖入貝多假假幻境中的滄虛獸吞下了，此時身在這只神靈的肚子里。

“能通過滄虛獸離開幻境嗎？…罷了罷了，我也真是的，居然敢算計到神靈身上了。嘛，沒想到居然能遇見滄虛獸，那么此前無故消失的那些人也很有可能是被滄虛獸吃掉了吧——不可能的。”

鼎鼎九漫步在這片幾近銀河的黑暗宇宙內：“哪里會這樣巧，全都是女性修士被吃掉？有一兩個還…差不多吧……？”

往前沒有走多久，鼎鼎九就遇見了同樣被「吃」掉的人。

那是個少女。與能夠自由散步的鼎鼎九不同，她被古老的藤蔓捆在一棵青蔥翠綠的古樹上，虛無的空間在她的腳底下也凝聚出一塊不大不小的巖石陸地，灰色的，提供古樹扎根于此。

“師…師父，你怎么在這里？”

樹葉上攀附著銀色的粉塵，非常絢麗美麗。

她打開了銀色的眼眸，看著鼎鼎九，聲音清脆悅耳，帶著點害怕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