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眼看天色漸晚，明熙皇后終于在太子的陪同下姍姍而來。眾佳麗立刻起身屈膝行禮，宋越婠頓生心機，她順勢任單薄披肩落下，里頭那件泛著綠黃光芒的裙衫顯露眾人視線。

真是……好亮好閃耀！

“平身！”明熙皇后溫和地對眾佳麗笑道：“諸位都是我朝名門閨秀，果然無一不是國色天鄉、儀態大方，真是我大璽之福。”

人漂亮跟國家有福有任何邏輯關系嗎？分明是皇家后宮有福好不好？宋越婠悄悄撇嘴腹誹，卻聽到玉階上明熙皇后突然點名喚她。

“宋越婠，本宮瞧你這身衣裳色彩亮麗，溶溶夜色里竟光彩奪目，是有什么特別之處嗎？”

其實一進御花園，辛佚儻便看到宋越婠了。以他對宋越婠的了解，她可不是什么品性淡泊的女子，她招搖又愛出風頭，骨子里根本喜歡爭奇斗艷。

所以他還挺納罕她今夜怎么如此低調？這可不是低調的時候，御花園這群女人莫不是費盡心機使他眼前一亮，婠婠為何這么沉得住氣？難道她打的是反其道而行之的主意，故意與眾不同？

宋越婠的確存了與眾不同的心思，可卻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一出手就放大招。

她知道今晚諸位美人莫不挖空心思把自己打扮得美艷絕倫，與其在衣裳和妝容上做文章，她不如讓人眼前一“亮”。她這件外衫，乍看并不起眼，可一旦到了晚上，就仿佛是行走的燈籠，分分鐘亮瞎他人雙目。

這薄衫密密麻麻撒了幾層珍珠粉和熒光粉的混合物，一到漆黑之處便是瑩瑩綠綠，十分耀眼。熒光粉難找，她可是花了重金請人在龍嫁山山腰辛苦采礦……

上回去永恒寺接承泗郡主，江之深受傷那會兒，她便無意間瞧見龍嫁山的石頭都十分奇特。日光照射下尚且奪目非常，仿佛白日螢火，她心里就咯噔了，難道石頭里有熒光物質？

事實正如她所料，她經過悉心研磨、提純，終于讓自己在今夜大放異彩！穿得好看又如何？妝容精致又如何？天一黑，只憑幾盞宮燈，誰看的清楚哪個是哪個？

還是她這個辦法好，瞬間鶴立雞群，逼得人不得不直視！

雖然韜光養晦才是安身立命的長久之計，但這三十九個女人可是來跟她搶夫君的，她們注定做不成閨蜜，還不如一開始便立場分明，省去了那些心知肚明的虛與委蛇。

這個戰場，她不需要盟友。這場比賽，只能有一個贏家。

是她是她準是她！宋越婠無比自信，心中從未如此信心十足。

“回稟皇后娘娘，”宋越婠站起身屈膝一拜，“微臣這身衣裳經過特殊藥粉的浸泡，所以才能在夜里發出光芒。”

此話一出，那三十幾位佳麗紛紛投來鄙夷和不屑的眼神。競爭中的女子就是這樣，只許自己居心叵測，不許他人匠心獨運。

明熙皇后微微蹙眉：如此公然暴露心機，樹敵無數，她究竟圖什么？

“為了今夜……你倒是有心了。”明熙皇后不咸不淡地說完這句話，佳麗們莫不掩唇譏笑。

誰會喜歡把心機掛在面上的女人？這宋越婠真是愚蠢至極。

眾人只見宋越婠星眸微張，面露不解地看著明熙皇后道：“娘娘有所不知，宋府綠蔭葳蕤，樹叢茂密，再加上府中上下眼神不濟，一到傍晚丫鬟小廝接連相撞，就連微臣和臣父都遭殃了好幾次。”

“所以微臣絞盡腦汁，才想出了這么個笨招，好讓全家老小再也不用受那人墻相撞之苦。”

她這話說得……可真淘氣。

明熙皇后雖然明知她睜眼說瞎話，但也不由為宋越婠的機智點贊。果然是千軍萬馬面前還能臨危不亂的大將風范，若是男兒，定是股肱智囊。

宋越婠繼續裝傻充愣道：“微臣本也裁了好看的新衣，重金打造精美首飾，可微臣一聽陛下宣旨入宮一時歡喜過度，竟忘了帶丫鬟……”

她露出愁眉苦臉，似乎真的很遺憾，“微臣平日著朝服均是男裝打扮，對于描眉挽髻之事早已生疏，這才穿戴得如此隨意，還請娘娘和殿下恕臣失敬之罪。”

既出了風頭，又及時藏拙。讓那些不明所以的競爭對手真以為宋越婠空有美貌和好運，其實就是個喜形于色的男人婆……

雖然造勢有些晚，但好歹降低了部分佳麗的戒備和防心，讓人誤以為她宋越婠當真是走了狗屎運，真是……辛佚儻忍俊不禁……可愛死了。

相比幾個“松了一口氣”的佳麗，紀仙瑤的臉色反而越發陰晴不定。這些蠢貨根本沒有和宋越婠較量過，豈知她最擅長的就是扮豬吃老虎！

一個千金小姐能進金鑾殿，在滿朝文武中占有一席之地，升官進爵、平步青云，她怎可能像表面那般不諳世事、糊涂天真？父親說的對，這宋越婠才是太師府最大的敵人。

且不說，太子對她還似乎另眼相看……

“本宮聽聞你在禮部恪守臣職，分內公務辦得有聲有色，本宮非常欣慰，又怎會降罪于你。”明熙皇后說完，示意宋越婠坐下，“已是這個時辰了，傳膳吧！”

話畢，宮婢們訓練有素地呈著一盤盤香氣四溢的美味佳肴魚貫而入。皇宮御膳，海陸珍品那是一個應有盡有，色香味俱全還擺放地極其唯美。

這不是宋越婠第一次赴御宴，卻是第一次和別人比吃相。太子妃一職，即便三天三夜滴水未進饑腸轆轆，也只能一點一點細嚼慢咽……高危行業啊！

宋越婠輕輕抿了一小口樽中美酒，心想今夜可不能再著了醉臥的道，還好，只是普通佳釀。她環視左右嘖嘖稱嘆，這白小姐的嘴皮真的有粘到蓮蓉糕？那南宮姑娘只聞一聞真就飽了？還有岳千金看了一眼就掩帕擦嘴，太假了吧？

天哪！這些人裝模作樣的道行，簡直一山還比一山高。

酒過三巡，明熙皇后顯然心情舒暢，不時轉過臉與太子攀談幾句。她說話的間隙，視線若有似無逡巡佳麗們所在位置……凝睇所到之處，讓佳麗們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不僅考吃相，還考臉皮薄厚？

來了來了，宋越婠察覺來自皇家的兩道視線掃向自己……呼！她深吸了一口氣，擠出了一個自認為端莊得體的笑容淡定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