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策拉開眼罩，輕舒了一口氣。

第二次實驗的一系列異變，可以說從頭到尾都在他的預料之外。

他原本以為自己還得再設計幾個實驗，才能找出產生異變的蛛絲馬跡，卻沒料到實驗后期突然來了一個大反轉，直接給他提供了一個可能性非常高的因素。

將耳機取下丟在一邊，余策抬手看了看灰質手環的顯示屏，發現精神強度在這次實驗中下降了48點，跟使用了一次視覺干涉差不多。

而他在那個黑暗空間待了估計是有兩分鐘時間，這樣算下來，精神強度的消耗量其實也不算太大，完全可以每天都試上幾次，增加一下熟練度，或許以后可以因此瞬間進入超感狀態也不一定。

……至于視覺干涉這個能力，雖然同樣需要實驗和練習，但要想找到合適的實驗或練習對象，卻是個不小的難點。

平日里，倒是可以拿周圍的熟人來當練習對象，但是次數顯然不能太多，否則他們多半會懷疑是自己的腦子出了問題；

至于路人，五秒鐘的持續時間有點長，很可能會造成一些意外，同樣也不能進行過多的嘗試。

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去找一些小動物來當實驗對象比較合適。

‘記得小區里有不少流浪貓，嗯……到時候就隨便抓一只練練手好了。’

余策考慮片刻后，便重新戴上了眼罩和耳機。

他打算繼續做“超感知覺”實驗。

說好了明天見，并不代表他不會暗中偷……不會去驗證自己的猜想。

不論異變的具體原因是什么，至少他要在今天，先確定那名女生是否就是異變的源頭。

……

下午兩點。

余策做完一次實驗，摘下眼罩，看到自己的手機上已經多了兩個未接電話和一個文件傳輸請求，時間都是在八分鐘之前。

電話來自王碩，文件也是他發的，名稱是《林州大學兩名失蹤學生的調查記錄》。

余策打開社交軟件，給對方發了條消息：“很急？”

王碩很快就回復道：“不急，但是我們這邊最近幾天都沒精力去調查，只能先交給你去看看?！?

余策想了想，又問：“沒什么危險吧？”

王碩：“收集科的人去過案發現場，沒發現有任何強烈的灰質反應，不太可能是怪物所為，至于是不是隱藏著灰質感染的人，就需要你去調查清楚了。”

‘失蹤案還能有案發現場，難道不應該是“失蹤者最后的活動區域”嗎？’

余策在心里念叨著，給對方發了個笑臉：“好?！?

結束聊天后，他即刻點擊接收文件，靠在床頭查看起來。

調查記錄來自巡守隊，因此記錄的角度也比較偏向于正常人的思維，對于案件的描述雖已竭力保持客觀理性，卻還是透露出了幾分匪夷所思的情緒。

‘在自習教室失蹤……還真有個案發現場。’

余策看過開頭的描述，瞬間來了興致，連忙收斂思緒，沉下心認真閱讀。

事情是發生在兩個星期前的夜晚，兩名學生在夜自習下課后，突然失去了蹤影，用任何方法都無法再聯系上；

據一同上自習的幾名學生回憶，那兩名失蹤者是停留在自習教室中的最后兩個人，自習教室也是兩人最后出現在人前的地方，之后就再沒有人見過他們；

而根據校園內各處的監控錄像顯示，那兩人確實沒有離開過那棟自習樓，也沒有在其他任何地方出現過。

就是說，那兩名學生是在自習教室直接人間蒸發了！

‘很平常的怪異事件嘛?！?

余策看過案件描述，停頓片刻后，繼續閱讀下面的調查記錄。

巡守隊接手案件后，自然是開始從普通人的角度尋找線索，研究各種可能性。

他們曾懷疑兩名失蹤學生是在被人殺害后，通過某些特殊手段被運出了自習樓，但后續調查發現，樓內所有角落都沒有兇案痕跡，監控也沒有拍到任何大型物件被運出大樓的影響，這個猜測很快就被推翻。

隨后，他們又從兩人被脅迫著繞過監控、兩人自己繞過監控等角度去調查，從兩名失蹤學生的諸多室友、同學、朋友中獲取可能有用的信息，甚至還調查過兩人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分析他們接觸過的任何可疑目標。

結果，他們始終一無所獲。

各方的壓力讓他們心力交瘁。

兩個星期之后，他們不得不將案件移交到異局，希望從另一個角度展開調查，爭取能有所突破。

‘我就是個異常調查員而已，破案這種事該怎么搞，完全沒經驗啊?！?

余策嘴里嘟囔著，無奈嘆了口氣，開始認真梳理案情。

這起失蹤案，有幾個比較關鍵的點。

一，監控錄像中沒有任何可用的線索；

二，現場沒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跡；

三，現場沒有強烈的灰質反應；

四，兩名失蹤學生的人際網絡中沒有發現任何相關信息。

余策個人還是比較信任巡守叔叔們的辦案水準的，既然連他們都調查不出結果，那他一個沒受過任何專業訓練的人，就肯定不用在普通疑點上作過多的考慮，直接把注意轉到異局該關注的方向就行。

‘監控錄像沒有線索，就說明他們倆不走尋常路嘛，要么飛天，要么遁地，還有穿越時空之類的?！?

‘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說明他們是瞬間被制伏，或者自愿，又或者是自行離開，沒有進行掙扎?！?

‘現場沒有強烈的灰質反應，說明不太可能是突然爆發的灰質感染事件，也不可能是怪物襲擊，最多也就是高級別的灰質感染者來這邊溜達了一圈?！?

‘人際網絡中沒有任何消息，說明這倆人已經失去自知力，沒有了自主意識，或者已經死亡……’

余策伸手刮了刮臉頰，目光略過手機上的信息，思路逐漸清晰。

‘把相互矛盾的幾點抵消排除，綜合起來考慮，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

‘一個高級別的灰質感染者帶著兩個失去抵抗力的學生，用特殊的移動方式離開了學校。’

‘嗯……高級別的灰質感染者雖然不一定沒有理智，但一定是精神不正常的，這種人什么事都做得出來，要是證實了這個猜想，那么這兩名學生就算還沒死，肯定也活得很辛苦?！?

‘可惜，這不是我能插手的案子，沒法救你們了。’

他在心里默默念道。

高級別的灰質感染者不僅擁有強大的力量，而且絕大部分都有著不俗的智力，再加上他們都是肉體與精神雙重病變者，經常會做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事，除了異局特戰科里那些精英中的精英，普通異局公務員基本沒有與之對抗的經驗，更沒有那個對抗的能力。

‘估計王碩那邊也已經想到了這一層，所以我就是去簡單調查一下，走個過場，把這件事定性了，然后就通知特戰科，讓他們來配合處理……’

余策在心里做了個總結，隨后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床鋪，轉身離開臥室。

先前做了一個多小時的“超感知覺”實驗，精神強度本就已經到達了臨界點，此時左右無事，他就選擇馬上離開住所前往學校進行調查，當是讓自己放松一下。

深秋的風已經帶上了些許寒意，陰云密布的天空，又為整個世界添上了幾分蕭瑟。

抵達學校后，余策又權衡片刻，最終決定還是先去找兩名失蹤者的朋友或室友詢問一番。

至于案發現場，他估計自己去了也沒啥用，純屬浪費時間。

他取出手機，翻到調查記錄中一名失蹤者女友的電話號碼，直接打了過去。

對方此時正在圖書館自習，聽到余策的調查請求，雖然猶豫，卻也沒有十分強硬地拒絕，一番交流過后，勉強答應在圖書館外見個面。

余策趕到圖書館旁林蔭小道的一個棵歪脖子樹前，看到了一名身穿黃綠色衛衣外套的氣質女生。

“請問你就是李楚琳嗎？”余策帶著習慣性的溫和微笑，上前詢問道。

女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狐疑道：“異局的調查員？”

灰質在這個世界不是什么秘密，異局的存在自然也瞞不住任何人。

只不過，大多數人都只是知道灰質的一點皮毛信息，對異局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處理灰質失控和灰質感染事件的有關部門這一層面，了解并不深。

“實習的，不過馬上就轉正了?！庇嗖弑３治⑿Γ〕鲎约旱淖C件在對方眼前晃了晃。

他知道自己的樣子實在太過年輕，對方會有所懷疑也很正常，但他也不需要作出太多解釋，直接按流程辦事就行。

“哦?！崩畛諏⑿艑⒁傻攸c點頭，隨后說道，“我們這就開始？”

余策聞言，眉梢微揚。

看來對方在接受過巡守隊的詢問后，已經有些習慣了。

他想了想，也就直接開始了調查工作：“你是徐子繹的女朋友？”

李楚琳點點頭。

聽到徐子繹這個名字時，她的表情略顯哀傷，但程度不深。

“你最后一次見到他是在什么時候？”余策側移了兩步，雙手環抱背靠著歪脖子樹，狀態十分隨意。

“上周一傍晚，也就是他失蹤當天，我們一起吃的晚飯。”李楚琳不假思索道。

余策看著她的表情，思索片刻，又問：“當時他有沒有什么異常表現?！?

李楚琳搖搖頭：“沒有，就跟平時一樣?！?

“還記得他當時的穿著嗎？”

李楚琳回憶片刻，遲疑道：“記不太清了，好像是穿著一件黑色的外套？”

“吃過晚飯之后，你們做了些什么？”

“去運動場那邊逛了一會兒，然后我提出要喝奶茶，就又去東苑買了兩杯奶茶，之后因為兩個人都要上自習，所以就暫時分開，各自去了自習教室。”李楚琳敘述道。

余策頷首，接著問道：“那夜自習之后，他有聯系過你，或者你有聯系過他嗎？”

李楚琳繼續搖頭：“沒有?！?

余策凝眉：“然后你就直接回了宿舍？”

李楚琳面色平靜，微微點頭：“嗯。”

余策沉默不語。

他捕捉到了對方不足1/5秒內的面部微表情與身體微反應。

眉頭聚攏上揚，雙眼瞪大，上唇微提……這是恐懼。

視線偏轉，雙腳未動但上身略微后傾……這是逃離反應。

最后的這個回答，她說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