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楊妧再次躺下想睡覺，但燈光實在刺的人睡不著，她又把自己蒙到被子里，可憐的蜷在單人床上。

床邊的戈惟皺了皺眉——我不過離開一月，什么時候她有了蒙頭睡的習慣了？為什么開著燈？隨時有人打擾不說，這床也擠不下兩個人啊……嗯，抱緊一點就沒問題了！

楊妧沒有習慣這樣睡，這次特殊；你不在的這一個月，她很安心快樂。

戈惟一動不動，看了一會兒楊妧，有看了一會兒窗戶，她抬腳走向門……是的！抬腳！戈惟用走的了！

她跟門對質了一會兒，緩緩抬起一只胳膊，手掌慢慢撫上那扇門——竟然又沒有穿過去……她剛才就是急著見楊妧，忘了自己當時是實體，撞到玻璃了……還嚇到楊妧。

她回想了一下剛才是怎么穿過窗戶的，就見白皙的手掌已經隱匿在門板中。而后是一只腳、半個身子、到戈惟整個人出到了門外。

她開始在夜晚空蕩的醫院練習運用這些并不熟練的技能。

她不斷的化作實身去摸墻和門，又不斷的變作鬼魂，去穿墻而過。

“刷！”

戈惟一直向著一個方向走，終于走到了頭，她踩空了，然后掉下去了。而且沒有及時變成一團魂，竟然真的摔疼了……

——看來我還要練很多啊……嘖，真麻煩！

穿墻、跳樓、從地板里冒出來又站在地板上陷下去；她穿過人的身體，她甚至喝了楊妧一杯水……沒錯她可以喝水了！

一科值班室里，楊妧從天花板上落下來，吭了一聲，如愿以償的看到兩個白褂子恍惚了一下；她又咳了一聲，再次如愿以償的發現這次兩個白大褂沒什么反應。

——看來說話這個功能和以前一樣，看我心情！

一通折騰下來，楊妧早就睡著很久了，到現在已經有起得早的出來活動了。戈惟才回到楊妧房間。

“……”她彎腰看著楊妧睡的實在難受，把她的被子拉了下來，露出素凈的臉。戈惟很想為她投下一片陰影，遮住這白刺刺的光，但是她沒有影子，能有實體去觸碰楊妧，已是她歷盡苦辛，得來萬分恩賜。

戈惟盤腿坐在楊妧床側，支棱著腦袋瞧著楊妧——可怎么辦呢？要把人弄回家啊，她沒事，是我不對……

感覺到床上人做噩夢了，她還變成魂籠著她，楊妧小時候一害怕只要戈惟這樣圍她一周，就會好很多。果然很管用，楊妧睡得很安穩，到醫生來檢查了她還沒醒。

之前楊妧都在醫生常規檢查之前就醒過來收拾好的，被這么多人看著自己剛剛睡醒，實在難為情。早晨就這樣尷尬的過去，戈惟也有點懊惱沒早點把她弄醒。

楊妧辦了一張他們醫院的飯卡，是在這里長住的打算！只是……今兒的飯，有點少啊，楊妧覺得沒飽，打算回去找那些護士乞討。

為什么平日里分量正好今天就覺得少了呢？楊妧起晚了沒胃口？不，戈惟偷吃了。

厲不厲害！戈惟大爺能恰飯了！

……

到了下午，戈惟的愿望就實現了。

“楊小姐，您在我院住院治療期間情況穩定精神狀態良好，這也快過年了，考慮過出院嗎？”

見楊妧有些猶豫，梁主任又說：“哦！是這樣的，我們經過觀察研究，覺得您的癥狀發生的并不規律，可能是在特定的時間，也可能是被特別的事件所激發。但您住院的一個月，并沒有出現幻覺，所以我們推斷這很有可能跟您的生活環境有關，我們建議您回家，定期來醫院復診。”

楊妧其實不想回家，家里就她一個人，住院還熱鬧些。

——快過年了……對哈！我可以去爸媽那兒住！“好！那我什么時候出院？”

“隨時可以——要給你家里人打個電話吧。”

“嗯，謝謝。”

楊妧拒絕了被接回家，只讓爸媽今天多做點好吃的，她想自己回去。

——來的時候有專車接，走的時候卻要自己打車，真是……

楊妧穿著好看卻肥大漏風的羽絨服，一陣風吹過，她趕緊給自己緊了緊圍巾。戈惟這時候就發揮作用了，心疼的把人籠起來，加熱……

又是這熟悉的感覺，楊妧：——感覺要完……

她麻木的吹著風，走向前面剛停下的出租車，手觸上車門，她在思考要不要轉身回醫院。

——回去吧，病房挺舒服的……楊妧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欲哭無淚。

瓷白的手卸了力道想收了回來，它卻是一只有自己想法的手。這只楊妧的手此刻繼承了戈惟的想法，楊妧要上車回家！

開出租的小伙兒就看著他的顧客一臉見鬼的表情、拉后座車門，又一臉不抗拒的抬腿彎腰，生硬的完成了上車的動作。

“哎！去哪？”司機熱絡的開口。

楊妧試了試，自己能控制自己了。她迫切的想試探：“你剛才看見我上車了吧？我是自己上的吧？”

司機見怪不怪，精神病院附近跑車，這種顧客不奇怪。“是啊，就是表情有點兒……怪異！光看臉的話你好像不情愿。”

“那、”算了算了不問了！這是我在妄想！又犯病了吧……

“您去哪？”司機發動汽車，目視前方，準備楊妧說出地址就出發！

“不、”不用了吧，我回醫院，麻煩您了不好意思！這是她想說的原話。

一開口剛冒出一個字，她就嘬著嘴動不了了，她頭頂傳來一個聲音，“不遠，城東的八方公寓。”

果然這個聲音很清冷，聽的楊妧想跑，她想尖叫！她做不到……

一直到了自己家，她總算冷靜了下來，付錢，下車，想著她是上樓還是自己開車回家還是回醫院……——要不打120吧！

“你不打算說點兒什么么？”疑惑的聲音在楊妧身側響起。

更驚悚了！楊妧現在面無表情，實則內心驚濤駭浪，她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面部表情扭曲。她整個人都不在了……

戈惟見人一動不動，半點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那先上去吧，再說。”

——不能露怯！走！楊妧就義一般死死握住手拉箱的桿兒，面露堅定！

“……”戈惟趕緊跟上腳下生風、身后似有鬼在追的楊妧！幫楊妧拉著小行李箱，“我來就好，但是你的手不要拿開，會嚇到別人的。”

本來就不寬的拉桿兒被兩只手握住，這兩只手肯定會有觸碰，楊妧聽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感受著冰涼骨感的手，嘴角往下一撇，鼻子一吸，眼眶瞬間紅了。

——咱只能跟著走啊！這么體貼的鬼！可不是誰都有的！嗚哇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