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里，楊耀和白鷺歌就各懷心事地跟隨著景焰，參觀起Tracy體質的專用訓練場。白鷺歌雖然沒見過能力者的訓練場。可她至少知道，無論是怎樣的訓練場，都不會出現這種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遺漏的“棉花房”——顧名思義，就是整個房間包裹著沙發墊子一樣柔軟的白色防護棉。

據景焰所說，這間由防護棉組成的安全屋，就是Tracy體質度過倒霉期的最終保險。

除此之外還有鍛煉肌體的器械房、對戰區等等。白鷺歌有些無語地發現，器械中凡是有棱有角的地方，全都裹上了防護棉；就連對戰區的防摔圍欄，都是用材質較軟的橡膠所制成的……

由此可見，Tracy體質的倒霉方式簡直是千變萬化，而能力者特訓營為了保護Tracy體質，又是怎樣絞盡腦汁地布置好場地的。

可盡管如此，Tracy體質的死亡率還是居高不下……

眼見著房間參觀快到尾聲了，白鷺歌終于忍不住提出了疑問——

“景焰教官，Tracy體質也是能力者嗎？可我為什么沒有能力？”

老爺爺景焰停頓了下，轉過身來，道：“是的。但不妨告訴你好了，小女娃……Tracy體質在結束倒霉之前，是不會產生能力的。而且Tracy體質的存活率實在太低，幾乎是和中彩票的幾率持平。上面發現無油水可撈后，就一直想把Tracy體質的專項資金撤回。要不是邴瞳一再反對，從經費上和權利上雙重支持了這個項目，你們就只能和普通能力者一樣，進行危險的訓練，然后陰差陽錯地死去了……”

景焰說到這里便看了眼白鷺歌，又別具深意地看向了楊耀，道：“所以，如果可能的話，就加入SAVER社吧！邴瞳是你們的恩人，你們應該為她效力，然后報答她的恩情……”

白鷺歌沒有回答。她對景焰極力推崇邴瞳的行為表示疑惑。而且景焰之前還對她說，她之所以加入這次的特訓，就是為了觀察她——或者說，是觀察邴瞳親自推薦的新人。

還有那句“里世世界的領軍人選沉寂了太久了，該添一個新人”的奇怪話題——景焰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憑什么認為白鷺歌就是里世中的新一任領軍人選？

僅僅因為她是Tracy體質嗎？

不知是為什么，白鷺歌對一再強調她重要性的景焰產生了本能的排斥。

她總覺得這位面目慈祥的老爺爺關心的事情應該更與世無爭一些——或者說，應該像平常的老人那般，喜歡山水或是養鳥，過著悠悠閑閑的日子。可景焰卻是一邊慈祥地對待他們，一邊毫不猶豫地暴露出自己的渴望……

景焰渴望有人能成為新任的領軍人選，并希望這名領軍人選，是由邴瞳親自推薦的——沒錯，景焰看好的不是白鷺歌，而是邴瞳推薦過來的人……

白鷺歌相信，即使邴瞳推薦的人不是她，景焰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這名面貌和善的老人總給人一種怪異的反差感，讓白鷺歌不得不選擇謹慎對待。所以她一路上很少和景焰說話，即使有疑問也很少提出。

而且楊耀……

白鷺歌看向身側，發現一向愛笑的陽光青年此時已經眉關緊鎖，整個人看起來心事重重的，讓她難以搭話。

“奇妙的是，幾乎所有Tracy體質的能力者都會選擇正義的一方。”景焰站在一處標著“精神訓練區”的房門外，用他渾厚的聲音感嘆道。

“正義的一方？這么說還有邪惡的一方咯？”話一問出口，白鷺歌就覺得自己的問題實在太幼稚了。明明李詹迪之前都說過了，能力者也是人，也有善惡之分，那自然會有所謂的“邪惡一方”了……

不過……反正都問了，索性聽聽景焰是怎么說的吧。

“那是一個黑暗的時期。”老爺爺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蒼老之態。他的表情顯得很沉重，而且，也很哀傷，“你不知道身邊的人是敵是友，是幫助你還是反咬你一口。在你最脆弱的時候，你不知道該相信誰——哪怕是最親密的愛人，在那個時期，也可能會毫不猶豫地捅上你一刀……”

“為什么會這樣？”也難怪白鷺歌會驚訝。因為景焰的敘述實在是太絕望了，她作為一名表世的普通少女，很難想象到這些事情的發生。

“是因為一名S級的異端精神能力者。”景焰搖搖頭，一向平和的臉上竟露出了敬畏的表情。

“S級？是高于A級B級以上的存在嗎？這樣的等級很稀少？”白鷺歌表示疑問。

景焰卻是苦笑道：“小女娃，你還不明白等級的意義。所以不了解S級和普通能力者間的區別——當然，我可以簡單點來說……”

白鷺歌點點頭，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楊耀似乎也停止了深思，開始聽他們說話。

“A級能力者在整個里世中都是處于頂點的存在。因為這個級別的能力者，已經無關于輔助能力還是主戰能力，而是量的存在……”

“量的存在？”鸚鵡學舌一樣地說著，少女的表情除了疑惑還是疑惑。

“沒錯。A級能力者的能力使用頻率會達到極高的水平；相對的，能力的使用限制卻會少很多。所以A級能力者的強大，是來自他們的高頻率的攻擊，還有A級以下能力者很難達到的限制解放！”

白鷺歌作呆滯狀……

楊耀則在一旁點點頭，表示他聽懂了。

兩名學員截然不同的理解能力讓景焰感到了無奈，可他還是盡責地說道：“那我舉個例子，一個主戰系B級力量能力者可以舉起卡車，并輕而易舉地丟出去。但他不能連續舉起卡車，而是需要五秒鐘左右的時間來進入能力蓄氣期，之后才能正常使用；且他最多能舉起五十臺卡車，之后就會陷入肌肉拉傷的窘迫狀態——所以五十臺卡車的綜合重量就是他能力的限制性；而五秒鐘的能力緩沖期，就是他能力的最高頻率。”

白鷺歌眨眨眼睛，表情無辜地看向楊耀——楊耀還是那副“我聽懂了也消化好了所以您繼續講吧”的好學生姿態。

白鷺歌持續頹廢狀……

“小女娃不用太消沉。我不過是大概講一下而已，之后還會有系統講解的——沒關系的，你好歹是名牌大學的一本生，理解能力不會差到哪。只是從未接觸過里世，所以暫時無法融會貫通而已。”景焰勸導著。

“對啊對啊！別太在意。我只是接觸的早而已。”就連楊耀也加入了勸導陣營。

白鷺歌真想順勢問問楊耀，說：所謂的早，究竟有多早？可她畢竟才剛認識楊耀。除了交談過幾句，知道彼此的名字之外，他們跟陌生人沒什么兩樣。

對一名陌生人刨根問底，可不是她喜歡干的事兒。

于是她就忍住詢問，繼續聽景焰天書一樣的講解——

“而A級力量的能力者，其限制性和使用頻率就會有一個質的飛躍！他們只需要一秒鐘的蓄力便能丟出卡車。而且不是五十臺，而是……五千臺！而這個，還僅僅是A級能力者和B級能力者的差別……”景焰的語氣有些激動，露出熱烈而向往的表情，繼續說道：

“而S級力量的能力者。雖然我從未見過，但要做對比還是不難的——S級的力量能力者。他們幾乎能做到無視重量，和無視頻率。倒不是說完全的無視，但想逼他們用盡全力，卻是極難做到的事情——想想吧！光是B級和A級能力者之間，就有近100倍的強度差距，那S級的能力者呢？我們甚至無法試探出他們的深淺……”景焰說著說著，語氣就有些氣餒了。

“所以那名S級的異端精神能力者，才成為里世的噩夢……”盡管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景焰還是感到了心有余悸。他凝視起兩名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神色漸漸地悠遠了。

“異端啊……是指和正常能力者思想上大相徑庭的偏激者嗎？他們就是邪惡的一方？”白鷺歌猜測著。

“是啊……尤其是那名S級的精神能力者，他的異端性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認為能力者是自由的存在，不應該潛伏于里世的秩序當中，而是要掀起革命做主人。他成立自己的組織，把想法相同的能力者聚集在一起，成立了非法社團——一個叫軒昂結社的社團。這個社團的主要目的就是讓普通人都知道能力者的存在，并且匍匐于他們——那名精神能力者把自己當做了神，而且……也幾乎成了神。”

白鷺歌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最后……”

景焰苦笑兩聲，道：“最后？很難說呢……他以S級的精神能力，橫掃了整個里世。凡是立場不堅定的，有心外向的能力者，全都被他納入了鼓掌之中。他幾乎要玩死我們了……”嘆息著搖著頭，接著道：“可匪夷所思的是，他在某一天突然就消失了——連帶著軒昂結社，還有結社附屬的旁系非法社團，都像人間蒸發一樣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