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留下來了嗎?
她彎下身來,輕吻了一下他的左眼。
她聽傳說說,只要親吻一下對方的眼睛,對方不管在哪兒都能注意到他。
然后,她又離去。
若她回想起他和她的第一世,還會繼續愛著嗎?
折陽攥緊了拳頭,在他朦朧促狹的視線里,他看到容寰淺紫色的身影漸行漸遠,潛入黑暗之中,天空亦是黑暗無比,明月也隱在了烏云之中。
在一片黑暗之中,仿佛間,他看到了她遠去的身影逐漸變成幽蘭色,最終和他記憶中的人影重疊。她手中還撐著一把深藍色流蘇油紙傘,轉身回眸,聲音寂冷,像江南冷冬的寒雨:
“折陽,我恨你。”
——重來已是朝云散,悵明珠佩冷,紫玉煙沉。前度桃花,依然開滿江潯。
他抓緊了衣袖,心中一陣抽搐,感覺心上又悶又痛,痛得他視線里的人七零八落,眼前的女子容顏、神情一片模糊,他只能看到她額上垂落的幽藍色珠飾,遮掩著她光潔月白似的額頭。
他躺在地上,艱難地搭上了胸口,終于是摸到了藏在胸口上的珠玉——握緊。
他蒼白的手握出血色來,似是要融進這幽藍色的玉珠里。手里緊緊攥著珠玉,她這才定了定心神。
他長吸了一口氣,他心里痛沒有關系,可是……他不想讓她心痛!
他決不能讓她先拿到六欲鎖、海馬箱!
……
離開山谷的時候,容寰還回頭望了一眼折陽,她的目光在折陽沉靜的面容之間逗留了片刻,掃了一眼他身上的線條與陰影,穹頂般的結界守護著他,她這才前往妖界。
在經過通向妖界的黑暗甬道時,她卻有些心神不寧。畢竟樹怪已死,而且結界可以隔絕任何人,這種不踏實的感覺倒不是因為擔心折陽的安危,而是別的,可具體是別的什么,容寰說不清楚,原先堅定地想要找回記憶,可卻在此時她畏縮了,她不明白這記憶里究竟藏著什么秘密,會讓折陽甚至蘇闕爭相深藏。
難道說真如樹怪所言,她殺了她的摯友?只可惜樹怪已死并且連渣渣都不甚了,她不能當面質問。
不過這樹怪也是奇怪,沒來由地漲了幾百年功力。她總感覺,帝昆山,乃至人間妖界,很快就會有變化。
當進入妖界后,她極目遠眺,望向北方,妖界能量的重心之處聳著巨大巍峨的殿宇,那是妖宮,而圍著妖宮外圍宮門的是妖市,在妖市里密布的千萬座瓦房燈火閃爍,期中有一座賣藥的瓦房,蘇闕沒事就在瓦房里賣藥。瓦房能夠通往蘇闕的內房,再經過層層迷宮般的地下室,就能到達蘇闕的東翼府,里頭說不定就藏著六欲鎖和海馬箱。
她拐進藥鋪的時候,換上了一襲白底金繡長袍,衣袍上繡著描金的白桃,搖身一變變作了折陽的模樣。她的視線飛掠落到柜臺的時候,里頭趴在柜臺上無所事事的賣藥小郎看到他率先說:“折陽仙君你怎么來了?”
聽賣藥小郎的口氣,折陽跟他還算熟,至少來過這邊幾次。
容寰靠近柜臺,站在賣藥小郎眼前,壓低了聲音說:“麻煩通傳一聲,我來找蘇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