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為什么，白少楓又醒來了。

雖說是醒來，但他也沒有看到別的事情，沒有聽到什么聲音，只是突然又意識到了“自己還存在”的這個事實。

微弱的光斑從上方飄落，腳下似乎是堅硬的土地，又似乎什么都沒有。除了漆黑與寂靜，白少楓什么都感受不到。

墜落的光斑觸碰到了他的手，他看了一眼，是發(fā)著光的雪花，但是他沒有感受到冰冷，雪也沒有融化。

“這里是……”

他忽然想起來了，自己當(dāng)初綁著石頭跳進水里之后，恍惚間也看到了類似的景象。

當(dāng)時他想的是什么來著……哦，是遺憾。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遺憾了。

而且，世界上已經(jīng)不需要他了。以他為根基的幻想世界因為他的醒來而消逝，但是構(gòu)成一個世界的力量何其強大，與其說他構(gòu)筑了一個世界，不如說他的遺憾勾動了無數(shù)意識的共鳴。縱然那些意識已經(jīng)彷徨了許多年，幾近渙散，但是正是那種不甘讓它們還保留在這里——哪怕它們已經(jīng)忘卻了為何而不甘。

幻想的世界崩塌了，但是經(jīng)由白少楓之手凝結(jié)起來的力量不會就這么渙散。白少楓用自己的意志判斷了那些人是真實的，并把他們送向了真實的世界。

然而，他是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了的。他一直心知肚明。

腳下踩著的東西，似乎有些……凹凸不平？

他用手摸索著，那似乎是一個椅子的形狀。

或者說……輪椅的形狀。

輪椅？

搞……搞什么嘛……都這個時候了，明明……明明不去想也挺好……

將倒在地上的輪椅輕輕扶起，那熟悉的手感，粗糙的防滑花紋，還有不慎造成的擦傷都一模一樣。

只不過，它太輕了而已。

“沒有它，你靠什么走路啊……”

“真是，初音背著你一路還行，你還想讓她背你一輩子嗎……”

“連輪椅都扔在這里了……真的是，平時一副全知全能的樣子，最后還要讓死人替你操心啊……”

咕嚕嚕的輪椅聲，是這個死寂世界唯一的聲音。

……

“若耶姐姐，你真的要走嗎？”

活動了一下手腕和腳腕，東方若耶回頭沖初音笑了笑。

“楓不見了，我要把他找回來才行。”

“可是……”初音欲言又止。她在最后一刻，世界幾近破碎的時候，感受到了另一股凝聚起來的信念。這樣的信念讓她得以獲得看穿真實的力量，明白了那個世界是建立在怎樣的基礎(chǔ)之上。

白少楓最后說的“只有你們是真實的。”那句話，已經(jīng)宣告了他自身的消亡。

“我和你不一樣的，初音。”東方若耶笑著說，“我和他……是戀人吶。”

“所謂戀人，就是無論怎樣，都要努力向?qū)Ψ竭~進的啊……”

“沒有了自己對方也會過得很好……會想這樣的事情，算什么戀人。我一定，一定會把楓帶回來，然后好好教訓(xùn)他一頓。”

“做錯了就道歉，傷害了別人就彌補，逃跑什么的……太懦弱了吧。”

初音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東方若耶，擔(dān)心對方受刺激太大，大腦出了什么意外。

“放心，我的腦袋沒問題，你不要忘了，我知道的事情，比你多得多呢。楓他……一定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走上一年，十年，五十年，一百年，總有一天，我會找到他的。”

“……嗯……”

但是楓……他真的在這個世界嗎……

沒有注意到門口落在地上的昨天的報紙，上面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寫著，一男子跳湖自殺，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腐爛，身份信息模糊不清，如有對應(yīng)時期的失蹤人口，請撥打當(dāng)?shù)鼐蛛娫挕?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

當(dāng)然沒有人注意到，剛剛來到一個新的世界，誰會去在意一份被踩過無數(shù)遍的報紙呢？

“如果照顧一個殘疾人讓他感覺很累，那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個健全的人了，他總不能再找理由嫌棄我吧。”

“……嗯。”

“所以，我走了。替我向他們道別啊。”

“……嗯，祝你一路順風(fēng)。”

“再見了，初音。”

“拜拜，若耶姐姐，路上要注意安全啊！初音會非常，非常擔(dān)心你的！”

“這話你和你的終音姐姐說吧。”

看著拎著旅行箱離開的背影，初音微微惆悵地低下了頭。

“初音，看什么呢？若耶走了？”

“蓮姐！”

“好了好了，昨天忙了一天沒來得及吃點好的，今天讓你們放開了吃，省的某個懶鬼借口沒吃飽不辦事。”

“蓮姐，一個面包真的吃不飽啊！”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抱頭叫屈。

“行行行，今晚一定喂飽你好吧。”

青年旁邊的少女不說話，手里提著兩袋食材，笑著看著他們。

她旁邊的少年想要伸手幫她拎一袋，卻被一腳踢開了。

“一邊待著去，今晚我也要做點好吃的，萬一被你弄壞了什么你賠啊。”

“……”

初音突然笑了起來。

“姐姐……”

“哎呀，這都能猜得出來？”

“姐姐的味道我堵住鼻子都能聞得出來。”

“哦？那我下次可要試一試了。”

“……就知道欺負(fù)我。”

“到晚上讓你欺負(fù)回來就好了。”

“姐姐你……”

“噓，她們看著呢。”

初音轉(zhuǎn)過身，抱住和自己有著血緣關(guān)系的姐姐。

“我不管。”

“……嗯。”

果然，無論外面有多少風(fēng)雪，姐姐的懷抱永遠(yuǎn)是最暖和的地方。

白少楓？誰管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