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握住每一個向上爬的機會。

即便為了那些機會，會卑微得低到泥土里，即便要拋卻所有的尊嚴，他也不在意。

畢竟，生來就沒有任何的尊嚴，生來就是在陰溝里。

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入了青山派。

他花了比旁人多千百倍的時間修煉，加上不錯的天賦，也讓他有了不錯的修為。

再加上八面玲瓏的行事與俊俏的樣貌，他成了同輩中最亮眼的那一個。

有時，看著鏡中那個白衣翩翩，纖塵不染的人，他時常會笑。

忍不住的笑。

像是看到一個陌生人那般，眉眼間都會帶上幾分嘲弄。

只是，他的心里，有一塊地方是真的干凈，因為要留給一個人。

……

十七歲那年，他在魔山下遇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被兩個魔徒扛到了山腳下。

大概是因為死里逃生，她眼里透著幾分茫然，還是呆愣的模樣。

魔徒走后，他從隱藏的樹木后走出，緩步走到那人的面前。

身后，是青山與曙光。

他展眉而笑，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容，滿目柔情。

“你好，姑娘。”

你好，聶嫵。他在心里默念。

他一眼就認出她了，她還是如小時候一般的明媚可愛。如今，只更嬌俏明艷了幾分。

他想，他終于可以和她站在陽光下了。

人模狗樣的。

“請問，需要幫助嗎？”他笑著問了一句。

聶嫵看到他的笑容，更呆了，竟傻乎乎地問了句，“神仙，你是來救我的嗎？”

這人，著實是生得好看，笑容更好看。聶嫵呆呆地想到。

連若涯的笑容更粲然了幾分，“嗯。救你……”

……護你。一輩子。他在心里又加了一句。

她還是如兒時一般天真，他不過胡扯了幾句，她就傻乎乎地答應和他一起去青山派。

他想，她的哥哥一定把她保護的很好。

所以，她才會不知疾苦，不知險惡。

只是，以后，他會比她那厲害的哥哥更好地保護她的。

她大可以一輩子這么天真下去。

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

一切都是他心里期待的那樣。

他們心悅彼此，他們定下終身。

他們甚至約好了，他們一起去到她的家，征得哥哥的同意后，他們就成親。

只是，一切的美好，在連青山見到聶嫵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連青山不要臉地起了歹意。

話里話外都在暗示他。

那時，恰好是掌門選弟子的時候。

他不想違逆連青山，更想著借此事能討好連青山。

這樣，他很有可能成為掌門的親傳弟子。

他可以爬得更高，他才能有更大的能力去保護她。

一切都謀劃得很完美。

假裝同意，假裝和聶嫵決裂，然后找好了替身，只等時機成熟就把聶嫵救出來。

他卻沒算到……她的絕望。

她最后的生動面孔定格在那一剎那——

她喝下毒藥，原本明媚的臉上卻滿是淚水，原本天真的眼神里充斥了悲傷，她聲嘶力竭：

“……連若涯，我信你，喜歡你。你卻把我當籌碼。你怎么會那么自私？！……”

沒有。

他從未把她當籌碼。

他自始至終都只想保護她，而已。

是連青山害了她，是給她毒藥的人害了她。

他只會救她，拼盡全力。

他不自私。

對的，他對誰都自私，他對自己甚至都自私，對她卻從不吝嗇。

為了她，賠上性命，他也愿意。

他拼盡全力救回了她，只是，她卻再也沒有睜開那雙漂亮的眼睛。

兩年的時間。

只有那微弱的心跳聲，還在告訴他，她還活著。

……

寒心蓮的夢碎了，連青山死了。

給她毒藥的人卻還活著。

那個人和另一個當初見死不救的人，都活得好好的，甚至準備成親了。

憑什么？！

那兩個人能活得好好的。

他那么愛聶嫵，聶嫵也那么愛他。

憑什么他們卻不能在一起？！

他謀劃了一年，想替嫵兒報仇。

更想看到那兩個人的感情支離破碎。

愛人和生命，如何選擇？

真正的自私又是如何？

他想證明給嫵兒看，也想證明給自己看。

……

倒在魔緋劍下的那一刻，他卻感到了無比的輕松。

望著天邊瑰麗的彩霞，他笑了。

魔緋殺了他愛的人，就為了他的尊嚴、地位和權勢……

他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嫵兒，你看，有人比我還自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