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街上行人稀少，秦賢在成衣店選了幾件日常衣物，其中不免要有一件淺藍色長衫，小元傍著配了條公子巾，比這衣服的顏色倒是顯得一體。

看著小元手腳熟練的幫著秦賢穿戴梳理好，這感覺好像小元以前經常做這事。

一路上小元倒是很愛聊，但凡秦賢問道的他是有問必答。嘰嘰喳喳一路，經過縣衙后街的時候，聽到學堂的讀書聲，小元安靜了下來，如同行著注目禮一般從縣衙后面那學堂的高墻經過，臉上流露出幾分留戀。

直到走過那斷高墻，孩童讀書聲漸遠，秦賢才問道。

“也讀過一陣。”

這倒是有點出乎秦賢意料，不是說古代的識字率最高才30%，大部分窮人是讀不起書嗎：“這么說你也識字？”

小元憨憨一笑，現在他胸前掛著個包裹，腰間還系著一個，除了秦賢肩頭背著一個，小元的手上還提著這一路買買買的大包小包，竟騰不出手去撓頭，

“州縣都有官家的小學，八歲到十二歲都可以到官家辦的小學讀書，就是教書的先生也未必識得多少字，能跟著背下來《蒙學》《千字文》，勉強認識幾個字也就是了。就那認識的字大多還是公子教我，虧你這也都忘了。”

又幽幽的說道：“以前公子常說，反正是不指望我考什么功名，以后會寫自己的名字，出門認得店鋪招牌，有個大事小情不至于讓人蒙騙了就是了。”

秦賢點點頭：“我說的對！”

“夸自己你倒是沒忘！”小元白了秦賢一眼。

出了縣城東門，并未見荒蕪感，反而好像到了另外一個熱鬧所在。寬綽的地方，間雜著大小的市場，騎馬的趕車的不少往來貿易的外鄉人。這里雖不像縣城里樓閣林立，卻有幾處酒樓，門前挑出望竿，掛著酒旗在空中飄蕩。

從清晨折騰到現在，問著酒樓的酒香，竟有些饑腸轆轆。找了一家不大的店子，一進門伙計就招呼他們坐下。秦賢讓小元做主，小元便只點了馉饳，一份菜筍，和兩碗栗米粥，數了十幾個銅錢放在桌上。

伙計看了看秦賢：“公子不喝點酒嗎？”

“不喝了。有沒有白開水？”想著待會還有事要做，秦賢答道。

伙計楞了片刻，小元忙又掏出一個銅錢：“先給我家公子來碗甘豆湯。”

伙計捏了那個銅錢走了，小元才低聲說道：“農夫耕種時候才會和白開水，我猜公子說的是熟水，自家才會煮一些，這里就喝點湯飲，那閑漢怕是見公子穿的綢緞，卻沒多點些酒和吃食。不過這些也足夠吃了，多點了也是浪費。”

他倒挺會給自己省錢的，秦賢示意小元坐下說話。小元這次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以后出門，我盡量少說話，你看著安排就是了。”

“要是我說錯了呢？”小元緊張的問道。

“怎么辦？看到蔣安了沒？”秦賢故意逗他，小元吐了下舌頭。

“我現在倒是有件事問你，你怎么就愿意跟著我？不怕我錢都造光了，咱兩一塊喝西北風？”

“喝西北風能喝飽的話，跟著你也無妨。”小元倒好像是自言自語。

秦賢越發的好奇，盯著他問道：“為啥？”

“因為......算了，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小元欲言又止，伙計端了吃食上來，拳頭大小的馉饳，秦賢吃了三四個就菜筍又喝了點熱粥，總算肚子里有了底。去看見小元自己光喝粥，馉饳只吃了一個，生下三個用油紙包了起來。

一抬眼見秦賢正看著他，略帶尷尬的笑了笑：“給我爹和月兒。”

“月兒是誰？？”

小元看著秦賢，滿臉的失望：“你竟然不記得........風兒是我妹啊！”

看他咬牙切齒，秦賢也茫然了：“你妹？”

呃，幸好古人不知道后來這次的歧義。

“待會兒你就看見......”。

他妹多大了，跟自己有什么關系，該不是這小子想讓我做他妹夫？只一瞬，秦賢就懶得再想，這一天過的總是不斷的信息涌入，每一個都對自己打開一扇未知的大門。卻不知道門后那片黑暗，自己還需要摸索多久。

才要起身，卻聽的鄰桌說笑。

“今天這陣仗可是夠大，兩邊都傷了不少人。”

“他們打來打去也是常事，這次是為了什么啊？”

那伙計正端著托盤給鄰座上菜，見有人聊起便答話：“幾位客官不知道了吧，咱這一方最大的酒樓就是那快活林，那里的東家不知道聽了什么風傳，說怕有戰事，竟要兌出酒樓。來了兩家都要收，一言不合就動了收。”

“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價高者得嘛！”

“一看您二位就事外來得客，不知道這里事。兩家都不得罪不得，要不得高價。況且，根本不是錢得事，就是這個機會打上一架，誰贏了這塊地就誰說了算，每家一個月收一兩銀子，負責咱這幾百戶得平安。”

“咦，若能保平安倒也好事。”

伙計搖頭笑笑不語。

那客人又問：“你們倒是覺得哪家好？”

“哪有好壞之分，換張臉換張皮，咱就圖個破錢消災罷了。”

小元收拾著桌上得包裹，有些憂心得輕聲道：“公子，你說誰能贏？也不知道郝大他們有沒有受傷。”

秦賢淡然的“這次，蔣忠贏！”

“這位客官還真是猜對了，這不是剛剛都散了，你看前面街上那血跡都還沒清干凈。咱倒是頭一次看的百十人的陣仗，已經嚇人的很，真若是兵荒馬亂的時候，大軍相交得什么樣？您看我在腿現在還抖著呢。”

“可不是嘛，那時候你還不尿了褲子。”鄰桌哄笑起來。

秦賢起身帶著小元出了店門。

“公子，你剛說，這次。難道還有下次？”一出門小元快步跟著秦賢追問著。

“如果歷史不改，應該有！”秦賢停下等小元跟上，示意他來領路。

“公子現在倒是學會說笑了，難不成死過一次變了個人。”小元嘟囔著拍了拍胸前的布包：“郝大，甄三，你們幾個可別有事兒，這百十個錢可給你們添些好酒菜呢。”

秦賢被小元帶著七轉八轉走過這片喧鬧，不遠處便是一個村落，幾處大宅建在村子地勢高出，下面參差著橫七豎八的宅院。穿過有著稱不上成林的樹叢，蜿蜒的土路便直通那片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