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橋,八年,我忍了你整整八年,我真的忍夠了。”周瑜一手執(zhí)著劍,一手死死按著她的肩膀,凌厲道。“八年前,你擅自封棺,害我誤認(rèn)為置兒不在人世。若我知道她還活著,哪怕尋遍萬水千山,我也要找她。八年后在赤壁戰(zhàn)場,置兒好不容易回來與我團(tuán)聚,可就因?yàn)槟愕哪欠挘沟弥脙涸俅坞x我而去。小橋,這都是你造的孽。”
小橋止住了哭聲,仰天笑了一陣:“夫君,你看,你心里眼里都是李置,何曾把我放在心里。你和李置分離了八年,那我呢?我不是也守了十年的活寡。我也是人啊!我也有我的自尊和驕傲。夫君,再不濟(jì),我也是先主公的妻妹,那年姐姐徘徊在生死邊緣,你答應(yīng)過她什么?都說江東周郎是個言而有信的君子,你怎么能背信棄義,怎么可以如此冷待我?”
“不要跟我提當(dāng)年,當(dāng)年的一切,不都是你一手策劃的?”對于她的肺腑之言,周瑜不僅沒有絲毫反應(yīng),反而加重了語氣,“當(dāng)年你為了嫁給我,竟和夫人串謀策劃了一出難產(chǎn)的好戲,你都忘記了么?”
“什么?你怎么會知道?”小橋雙手緊緊抓著衣裙,手心里的汗不斷向外流淌。
“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夫人當(dāng)年正值盛年,且胎像一直很穩(wěn)定又怎會難產(chǎn)。事后,我找到那個穩(wěn)婆,一番威逼利誘之后,她什么都招了。一切都是你們策劃的。”周瑜手中的力道越來越重,小橋感覺她的肩膀快要被捏碎了。
“夫君!”小橋卑微地跪了下來,她被嚇得面色發(fā)白,死命地扯著周瑜的長衫,“夫君,當(dāng)年之事全是姐姐一手策劃,與小橋無關(guān)啊!”
“為何你總把錯處推給別人,而不是懺悔自己的過失。”
“當(dāng)年是夫人給父親下了聘禮,夫君偏要退婚,所以姐姐為了橋家的臉面只好以命相搏。”小橋認(rèn)命般站起身,用恐懼的眼神與周瑜對視著,“若夫君真要?dú)⑿颍潜銊邮职桑∫涣税倭耍埠眠^小橋一日日苦熬。”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小橋的淚水也越來越急促,她心中充滿了恐懼,難道她的生命就要終結(jié)了么?
周瑜面露狠色,執(zhí)劍的手猛地向前攻了過去,小橋流下最后一滴淚水,合上了眼睛。
小橋本來以為周瑜的劍會穿透她的胸膛,卻沒想到只削掉了她一縷青絲。她驚恐地睜開了眼睛,摸了摸完好無損的胸膛,又蹲下?lián)炱饋硭h落到地上的青絲。
周瑜抽回了劍,背過身子去,冷冷道:“我不會殺你!你到底是伯符的妻妹,紹兒的親姨母,為了他們,我愿意留你一命。但是你給我老老實(shí)實(shí)地呆在府中,倘若你再興風(fēng)作浪,為難循兒和胤兒,我絕不會放過你。”
周瑜推開門,冒著風(fēng)雨離開了小橋處。小橋癱軟在地上,握著那一縷青絲悲憤地哭了起來,她的哭聲已經(jīng)超越了雷電之聲。
赤壁兵敗的曹操逃回了許昌。
李置也和蔡和相跟著進(jìn)了許昌城,一進(jìn)城在門口守衛(wèi)的曹丕就把蔡和他們抓了起來,卻并沒有將他們押到曹操處,而是帶回了自己府中。
李置被困在一間陰冷的殿內(nèi),她的手被反綁著,眼睛也被白綢遮著。她心下松了一口氣,她落到了曹子桓的手里還好一些。若曹操在此,非要?dú)⒘怂箲嵅豢伞?
半柱香后,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門隨即被人推開。她立即警覺起來,眼睛上的白綢被人扯了下來。
習(xí)慣了黑暗的眼睛,一時受不了強(qiáng)光的刺激,她下意識用手揉了揉。等視線清晰了,她才看清來人是曹丕。
曹丕一改往日的打扮,穿著一身黃袍,乍一看還挺俊美的。
“蔡和呢?他在何處?”李置問。
“他已經(jīng)死了,他們兄弟害我軍赤壁兵敗,父親和我豈能饒過他?”
“他的家人呢?”李置焦急道。
“蔡家已被誅滅滿門。”曹丕輕輕地蠕動著嘴唇,冷冷地吐出這幾個字。
李置直視著曹丕,傻傻地愣在那里,怎么會?他們?yōu)楹芜B幾歲的孩童都不放過,孩子何其無辜。想到此處,李置想起了司馬懿滅曹爽之時,也是夷三族殺了好幾千人,血流成河。
“為何殺他們?這一切都是我干的,他們是無辜的!”李置辯解道。
“因?yàn)樗麄兇溃廊瞬慌浠钤谌盒壑鹇沟哪甏!辈茇б贿厪男渥永锍槌鲆话训叮贿叺溃袄钪冒。≡任乙詾槟闶莻€聰明人,可你為何蠢到用自己的命去換蔡和家人的命?你們曾經(jīng)是敵對關(guān)系啊!”
“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曹丕,那你為何不殺我?”李置問,然后警覺地往后挪了一步。
曹丕將剛剛抽出的匕首又收了回去,猥瑣地朝她一笑:“如果我說我看上了你,要納你為妾呢?”
“你是在說笑嗎?”曹丕的話語讓李置哭笑不得,她無奈地?fù)u搖頭,“二公子,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嗎?我大你十余歲,已經(jīng)徐娘半老,怎能入了你的眼?再說你身邊有郭夫人,還有傾國傾城的甄夫人?”
“你別跟我提那個賤人。”曹丕怒吼道,又將匕首抽出來指著她。
李置并沒有害怕,曹丕若想殺她,早就動手了。據(jù)她分析讓曹丕牙根癢癢的女子肯定就是甄宓了。
甄宓原是袁紹的兒媳,袁熙的妻子,官渡之戰(zhàn)后,曹操俘虜了甄宓。看她容貌秀美,就把她賜給曹丕為正妻。
曹丕娶了個二嫁之女,而其弟曹植娶了士族崔琰的孫女,這讓曹丕情何以堪。
甄宓長得極美,又有才情,還通音律,其實(shí)曹丕也很愛她。正所謂愛之深責(zé)之切,越是愛她,他就越要與甄宓的前夫袁熙比較,越是要賭心頭這一口無厘頭的怨氣。
“那賤女人心里只有袁熙,沒有我。”曹丕眼中閃動著淚花,戚戚道。別看曹丕生性狡詐,但骨子里倒是個癡情種,現(xiàn)在他府里有兩個他深愛著的女子,正妻甄宓,侍妾郭綿。與甄宓不同,郭綿已在曹丕身邊伺候了很多年,她表面柔婉,骨子里卻有一股韌性,曹丕對她非常寵愛。在娶甄宓前,曹丕曾向父親請求,將郭綿扶為正室,可是被曹操以郭綿出身卑微而駁回。甄宓嫁過來之后,很快為曹丕生下長子曹叡,與郭綿和平共處讓曹丕無后顧之憂。
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曹丕看著甄宓的睡顏,就會想到她曾經(jīng)是袁熙的女人,心中不免難受。時間越久,他就越疑惑甄宓心中最愛的男人到底是袁熙還是他曹子桓?
李置想,這曹丕一定是吃袁熙的醋了,于是靈機(jī)一動,對曹丕道:“二公子,你愿不愿與我做一筆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曹丕來了興致,他倒想看看,這個女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一個月!一個月之內(nèi),我能讓甄夫人吃醋,我讓她親口承認(rèn),她愛你。”
曹丕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斷言道:“這不可能!那賤女人死倔死倔,我這些年來獨(dú)寵郭綿,她居然還大度地送郭綿胭脂水粉,讓郭綿在我面前打扮地漂漂亮亮,真是氣煞我也!”
“山人自有妙計(jì)!”她朝曹丕抱拳道,“二公子,此事若成,請您讓我離開,還我自由!”
曹丕半信半疑,他打心眼里還是想試一試,他倒想看看這個女人到底有什么手段能讓甄宓吃醋。于是便答應(yīng)了李置。李置讓他附耳過來,把計(jì)劃告訴了他。
三日后,曹丕把李置帶回了府邸,對外宣稱,李置是他剛納的妾室。李置特意化上濃妝,穿上了較為艷麗的漢服,頸上光玉佩就掛了六七件,頭上的珠翠恨不得把脖子壓斷。
甄宓和郭綿恭恭敬敬地站在府門口迎接曹丕,二人都是二十五六的樣子,郭綿端莊,甄宓美貌,李置不明白曹丕有這樣兩個妻子還賭什么氣?
李置由侍女?dāng)v扶著,動作夸張地走下馬車,裝作目中無人的樣子,也不向甄宓這個主母打招呼,得得瑟瑟地進(jìn)了府。
甄宓性格柔軟,自然不會同她計(jì)較,只是自己默默承受這一切,但郭綿坐不住了,她問曹丕道:“夫君,她是何人,怎的如此無禮?”
“她是我納的妾室,性格灑脫,我特許她可以不守規(guī)矩,在府里見了誰都無須行禮問安。”曹丕將視線移到古水無波的甄宓臉上,“甄宓,李氏初來乍到,你可要好好待她。”
“子桓,妾明白了!”她扯出一絲淡淡的微笑,雙腿微微彎曲,朝子桓略施一禮。
曹丕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追隨著李置的腳步進(jìn)了府,郭綿看見子桓志得意滿的樣子,便要追上去問清楚,為何要娶如此無禮的野蠻女子。
甄宓卻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攔道:“妹妹不可!你沒聽見嗎?是子桓允許她橫行無忌。”
“姐姐,你看你總是忍讓,你可是子桓的正妻啊!”郭綿氣呼呼地指著內(nèi)院,“你看那女人第一日進(jìn)府就肆無忌憚,將來可怎么得了啊?姐姐,妹妹知道你不屑爭寵,可你得為叡兒考慮,倘若這女人為子桓生下一個兒子,只怕眼睛都要長到頭頂上了,將來還有你們母子的容身之地嗎?”
甄宓一言不發(fā),落寞地回了房間。
當(dāng)年甄宓懷著少女美好的期許嫁給了袁熙,誰知竟陷入了袁氏兄弟儲位之爭的漩渦中。后來袁紹官渡大敗,袁熙竟拋下她亡命天涯。
再嫁曹丕,她便心如止水,什么奢望都沒有了,只想守著孩子叡兒平安度日。可曹丕連她這一個小小的愿望竟也滿足不了,總是說她對他沒有她對袁熙好。動不動就給她來點(diǎn)冷暴力出出氣,每每曹丕的氣出完了,甄宓卻弄得遍體鱗傷。
甄宓是個有傲骨的女子,曹丕越是這樣對她,她就越是愛答不理,裝作不在乎他。其實(shí)在心里甄宓還是很愛子桓的。
曹丕隨李置進(jìn)入了房內(nèi),李置趕緊把頭上數(shù)斤重的飾品摘下來,嫌棄地扔在一旁,一邊揉著肩膀,一邊抱怨道:“你們這里的女人我真不知道她們是怎么想的,每天頂那么重的東西,也不嫌累?”
“李姑娘,你和周瑜到底是何關(guān)系?”曹丕端了一盞茶,問她道。
李置停下了動作,也不看曹丕的眼睛,片刻才道:“不瞞二公子,我是他的發(fā)妻!”
“他的妻子不是小橋嗎?”曹丕疑惑道,他從未聽說過周都督還有這樣一位英姿颯爽的發(fā)妻。
“早在八年前,他就休了我。所以世人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失神地喝了起來。
曹丕實(shí)在看不透這個女子,甚至分不清她的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甚至懷疑她是周瑜安插在他身邊的細(xì)作,到底是留著她還是殺了她好呢。
李置見他拿著杯子轉(zhuǎn)了又轉(zhuǎn),遲遲不入口,便笑道:“放心吧,二公子,我不是周瑜的細(xì)作!你若是懷疑,殺了我便罷!”
“姑娘說笑了!”曹丕故作鎮(zhèn)定地飲下那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