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潮濕的牢獄里，幾盞油燈孤獨的掛在粗糙石壁上，釋放著微弱的火光。

空氣里滿是陳年的霉味，厚實的巖石上，爬滿了濡濕的青苔。

屈指可數的幾個窗口，在深夜里，往牢獄里滲進了幾縷蒼白的月光。

幾個聚義堂的守衛，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脖子上均有一道血線。血液順著高低不平的地面，靜靜的往四面八方淌去。透過好像隨時可能熄滅的燈火，還能看到尚未冷卻的余溫熱氣，在涓涓血流上緩緩蒸騰著。

一雙雪白而又緊致的腿，從尸體上毫不停留的邁過。

光滑的腳踝上，用紅色的細繩綁了一對精致的小小銅鈴。隨著輕快的步子，鐺鐺作響。

最后，這個腳步停在了最左側的一間牢室前，鈴鐺聲也戛然而止。

“姐姐，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這名女子輕笑道。

“妹妹！”

毒娘子聽到這個聲音，突然一振。勉力支起虛弱的身子，挪過臉來。

“真的是你……看來……你還沒有忘記這個姐姐。”

“那是自然。”女子左右望了一眼：“我可是一聽說落霞鎮里發生的事，就連夜從修羅宮里趕來的。姐姐，看來沒了男人做依靠，你過得可不太如意。”

“好妹妹，你可別再奚落我了。”毒娘子先是苦笑，然后恨恨說道：“要不是那柳家小賊，聚義堂早晚得臣服于我閻羅幫，到時整個落霞鎮，還不是我閻羅幫說了算。可恨那聚義堂的陳武，表面上道貌岸然，誰知竟會給我等下套。那生番幫主現下也不知是死是活，如今只怕是整個閻羅幫，都已經落到聚義堂手里了。”

“姐姐。”女子淡淡說道：“不是做妹妹的說你。早就與你說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當年你如果和我一起入了修羅宮，又怎會落到如此下場。區區一個柳隨風，若是還在當年，我修羅宮也許還會忌憚霸刀山莊幾分，但如今世事大變，除之，易如反掌罷了。”

“好妹妹，你可不要小覷了那柳家小賊。以我之見，他的‘霸氣訣’，已不在當年柳老匹夫之下。”

“那又如何。”女子嗤笑道：“姐姐你有所不知，我修羅宮宮主，已將‘離恨煉情訣’練至九層，距離十層圓滿不過一步之遙。可喜的是，宮主最近又有頓悟，進入了閉關苦修狀態。只怕再過些時日，宮主就會參透十層。到時整個炎洲，再無人會是宮主對手。”

“比起當年的令狐上清和柳天呢？”

“洗劍霸刀，稱雄南北武林已有十余年，這二人武功，確實不可小覷。但宮主說了，一旦‘離恨煉情訣’修到十層圓滿，就算是此二人連手，也不是宮主對手。”

“竟如此厲害？”

“姐姐，我騙你何用。”女子臉上現出幾分傲然神色：“小妹我雖然天賦不佳，如今也已將‘離恨煉情訣’練到了第七層，放眼修羅宮，雖然遠遠不及宮主，也比不上四大長老，但放在堂主這一層，已是屈指可數。”

“堂主？”毒娘子又驚又喜，眼中滿是羨嫉：“妹妹，如今你在修羅宮，已經做到堂主啦？”

女子不以為意道：“區區一個堂主，放在修羅宮里，就有九個之多，有什么值得稀奇。不過宮主在閉關前，已與我單獨說了，只要我將‘離恨煉情’修至八層，修羅宮以后的長老之位，就不再是四個。”

“好妹妹，你自幼武學天賦就超出常人，你們宮主既然是與你這么說，想來自然是十分看好你，打算在未來倚你做左臂右膀的。只可憐的你苦命的姐姐，遭盡了臭男人的欺辱……嗚……”毒娘子說著說著，抽泣起來。

“姐姐寬心，你這趟便與我入了修羅宮。到時候聚義堂和柳家小賊，自有我修羅宮為你出這口惡氣。”

“好！我聽妹妹的！”

……

這個時候，柳隨風已經圍繞著金霧峰上上下下，兜了三圈了。

除了石頭和草、樹之類的，連根毛都沒見著。

“媽的，柳之之說的那東西，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柳隨風有些抓狂的扯了扯頭發。

當日金霧峰被黑風寨打進來后，八卦門幾近上千人，連帶著婦孺，都慘遭屠戮。八卦門的駐地，被黑風寨付之一炬。這一帶地方，自此以后也就荒廢下來。

隔了這么久，昔日的痕跡也已經被時間掩埋，而且按照柳之之的說法，他身上發生的奇遇必定是在八卦門之禍的后頭。就算找到八卦門零落的殘留地址，也怕是看不出什么線索。

距離離開落霞鎮，算算也有三天了。

“最多三個月……”

柳隨風覺得有些無力。

此時他的心中，除了因為找不到柳之之告知的線索而感到焦躁外，隱隱還有一絲莫名其妙的慶幸。

慶幸柳之之給出的希望，并沒有因為找到了“那樣東西”，而得到確鑿的證實，變成了絕望。

他不止一次的夢到，在金霧峰一個隱匿的山洞，或者懸崖之下，亦或者人跡罕至的某個地方，自己找到了一本被骷髏抱著的遺留劍譜，找到了一段被壓在巨巖之下的內功心經，亦或者是一顆可以洗經伐脈，助你武功再上十層的“十全大補丸”，一柄無堅不摧，世上鋒利再無出其右的絕世好劍。

在夢里，他只是把這些東西往地上一扔。

丟了一句：“對不住，老子又不是絕地武士。”

然后頭也不回，從此歸隱山林，這個江湖自此之后，也就再沒有了柳家霸刀山莊少莊主的消息。

時漸黃昏，一抹流云披著夕陽最后余暉，掛在遙遠的天邊。

柳隨風就這樣帶著復雜的情緒，擠上了停在金霧峰頂的一輛馬車。

“柳大哥，找到了嗎？”

率先映入眼里的是唐靈小臉。離開了落霞鎮之后，這張小臉蛋愈發清麗了。

柳隨風搖搖頭，伸直了身子靠在馬車里的椅背上，雙手抱在腦后枕著，長吁了一口氣。

“依我看，找沒找到也沒什么區別。”又把自己罩在了黑色斗篷里的死靈法師凱瑟琳，輕哼一聲說道。

“血荊棘魔法王國里的大魔導師就有四個，更別提普通的魔法師了。你之前說的那個安妮，最多也就個三階魔法師。這種階位的魔法師放在血荊棘里面，最少也有幾百個。你們炎州的局勢，已經不是靠一個人可以改變的了。”

“一件事情你去做了，成功的幾率，可能連萬分之一都沒有。但是你不去做，那就是零。”

柳隨風淡淡說道：“結果總要到最后才知道，除非現在突然出來一個什么大魔導師，把我就地殺了。不然，無論如何我都要找到這個答案。”

不去做和做不到，是完全兩回事。

“哼，無用之舉。”凱瑟琳嘟囔了幾句，突然伸出雙手，念了一段咒語。

“嘩嘩……”

馬車外響起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不一會兒，十來個慘白的骷髏架子，從地面下鉆了出來，靜靜立在馬車周圍。黑漆漆的眼洞里，散發著綠油油的磷火。

凱瑟琳從斗篷下拿出了一個透明的球體，擺在了車艙中間。

“照你那樣的找法，得到什么時候去了。”凱瑟琳得意一笑：“你之前說，這里死過很多人，不用用也太可惜了，不如用死靈魔法把它們召喚出來。”

透明球體上，頓時顯現出了十幾片視野，剛好與馬車周邊的骷髏們一一對應。

“可愛的寶寶們，搜索。”

凱瑟琳一聲令下，骷髏們眼中磷火更盛了。咯吱咯吱的搖晃著骨頭架子，往四面八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