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義堂的駐地在落霞鎮西北的一角，地方倒是不小，但是這個略顯尷尬的地理位置，隱隱意味著這些所謂的‘中立人士’，早已遠離了落霞鎮的權力中心。落霞鎮的衙門，城防，獄司等，統統都被閻羅幫接管了去。

“陳前輩年近五十，原本是西域‘崆峒派’一名門派長老。血荊棘大舉入侵之際，陳前輩見事不可為，于是率領很多崆峒派中人撤出西域。但血荊棘攻勢太過厲害，一路攻城拔寨戰無不勝，陳前輩不得不往南邊一直退。直到對方撤兵的時候，陳前輩剛好就到了著落霞鎮，落下腳來。”

“說的好聽。”柳隨風望了望落霞鎮上方那一片連綿的巍峨山脈，“再退，就只能退到這大山里去了。不過這種綏靖派，不愿意接受舊有的權利就這么煙消云散，又沒有堅定的抗敵意志，恰好就是我們需要爭取的對象。”

唐靈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沒多久，外堂堂口站著的兩個看守了上前來，先是掃了一眼柳隨風背后的陌刀，神情有些惴惴。看樣子這些天來隨著閻羅幫的勢力越發強大，這些中立派的日子也過得越來越風雨飄搖了。

“小靈，這位是。”左邊的看守年約五十，面容枯槁，一眼就認出了唐靈。望向柳隨風的眼神有些猶疑。

“放心黎伯，柳大哥是柳天柳老前輩的獨子，霸刀山莊少莊主。并不是閻羅幫的人。”唐靈回頭又對柳隨風說道：“黎伯也是從西域那邊過來的，當日陳前輩從西域撤退之時，除了一些崆峒派門人跟隨，還有很多當地的江湖中人。”

“柳少莊主！失敬失敬！”

北洗劍，南霸刀。人的名樹的影，霸刀山莊偌大名頭，即使放在北方漢境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黎伯一聽唐靈的話，連連朝著柳隨風作揖道。

“黎伯何必如此。”

柳隨風伸手扶去，黎伯只覺得一股沛然之力，穩穩托住自己上半身，竟是難以再躬身半毫。心中驚道，霸刀山莊果真名不虛傳，看這柳家小輩年不過二十，卻有如此功力，即使是聚義堂首領——崆峒派陳武，也怕是沒這么深厚的內力。

“小靈，我聽到你的聲音了。你來啦！？”

這時，外堂門中又跑出來一個青年人。

“你是想清楚了，要加入我聚義廳嗎？放心，大伯一定會答應的。”

他一個箭步從臺階上越下，沖到唐靈面前。唐靈的身子微不可查的靠著柳隨風縮了縮，說道：“陳文，是柳大哥要來你們聚義廳，他有話想跟陳前輩說。”

青年聽了，本來歡欣的神情黯了下去。這才把目光投到了柳隨風：“柳大哥？小靈……這廝是誰？”

“小文，不得無禮。”一旁的黎伯斥道，“這是柳家霸刀山莊少莊主，還不趕快過來見禮！”

“柳家？”青年身子一怔，愣了半晌，突然大笑：“就是那個一天不到的時間，就被生番打沒了的柳家？”

“小文！”黎伯喝道。

“唉黎伯，算了。這位小哥——是叫陳文吧？說的倒也沒錯，不過我覺得吧，我爹擋住那群生番的時間還是太長，要是再短點就好了。不然某些人怎么還會有命逃到這里，反過來又說我柳家的不是呢？”

“我……”陳文胸口一悶，半天說不出話來。

柳隨風說的沒錯，當日不是風峪鎮一戰，柳家用人命擋了血荊棘女巫團一段時間。這群逃難的流民怕是早就成了烤乳豬或者是冰棍了。

“柳少莊主，小文也不是這個意思，我們西域的江湖人又豈是忘恩負義之輩。這邊請，快這邊請！”

黎伯趕緊打圓場道，讓出身子，往堂口了走近了幾步。

“柳少莊主，唐家小妹，請隨老朽移步。”

這下連帶著唐靈也帶上尊稱了，柳隨風心中冷笑，道：“如此，就多謝黎伯了。”

腳步經過陳文時，用只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朝著呆愣的陳文說道，“年輕人，圖樣圖森破。”

陳文如夢初醒。雖然沒太聽清楚柳隨風說了什么，但八成不是什么好話，眼睛勾勾的望著柳隨風背影，露出一絲嫉恨。

外堂堂口并不大，兩側擺著些刀劍棍棒的武器架，還有些年紀不大的青年人在互相比劃拳腳。等到柳隨風一進來，這些人全都停止了比劃，將目光放到柳隨風身上。

竊竊私語的聲音不斷傳來。

“這就是柳家霸刀山莊少莊主？看上去平平無奇嘛。”

“聽說柳隨風八歲就突破了柳家絕學——霸氣訣一層，可惜，如今過了怕是快十年了，功力卻再無寸進。”

“當日柳老前輩率領莊中三千刀客，力戰生番而不敵，足見楚地武道魁首之氣魄。可據說這小子，第二天就細軟跑路了，柳老前輩幾十年心血，竟被一夜敗光！”

……

這些人聲音恰到好處，既沒有扯開嗓子喊，但又能讓柳隨風唐靈聽到。一邊的唐靈聽了，悄悄扯了扯柳隨風衣角，小聲道：“柳大哥，這些人不曉事，你千萬不要生氣。”

在唐靈眼中，柳隨風的‘跑路’毫無過錯，甚至說是有先見之明。昔日唐門的慘狀還歷歷在目，如果柳隨風當日選擇負隅頑抗，那么不但是柳家三千刀客，那些婦孺弱小，一個都逃不了。

柳隨風微微一笑，不以為意。

跟著黎伯轉過外堂堂口，進入內庭。一個偌大的‘義’字體貼在墻壁上，下方兩排座椅依次分列。

“柳少莊主，稍等片刻。現在陳堂主還在與人議事，等下便會出來，老朽先去泡一壺茶來。”

柳隨風不置可否，抱拳道：“如此便有勞了。”

等到黎伯離開，柳隨風運起‘霸氣訣’，感知潮水般鋪開。

“哐！”

什么東西摔碎的聲音。

“陳當家的，今天我文某就跟你說明了。聚義堂和閻羅幫，必有一戰。若是繼續讓閻羅幫在落霞鎮這樣肆無忌憚的擴張，我們聚義堂生存的空間，只會越來越小！到那時我們聚義堂只怕是連殊死一搏的機會都沒了！”

“唉，文兄弟，你這是何必。”

“陳當家的，無論如何，你今日給個說法。若是不同意文某的話，那今晚文某就帶些愿意跟隨的兄弟，殺上閻羅幫去。如果事成，一切好說，如果事不成，不過再等十八年，又是一條好漢。總好過躲在這里茍延殘喘！”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文兄弟，坐下說話，又何必起性子摔東西呢？”陳武連忙安撫道，“這樣，三天。你等我三天，我一定給你個說法。”

“哼！如此便好！”

“我剛才聽見老黎的聲音，應該是有客人到訪。你先在此稍候，具體事宜我們等下再談。”

“好！”

門吱呀一聲輕響，一個老者搖著頭，從里面走了出來。一眼看到了端坐著的柳隨風、唐靈二人。訝異道：“唐家姑娘，這位小兄弟是？”

柳隨風站也不站，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手上拿了個空茶杯，輕輕摩挲著。還沒等到唐靈說話，就率先出口，眼神中帶著幾分玩味。

“陳當家的，最近的日子，怕是不太好過。”

“……閣下是？”

“柳隨風。”

“柳隨風……”老者忖度著這三字，突然驚道：“可是霸刀山莊少莊主？”

“正是。”

陳武驚疑不定的望著柳隨風，小心道：“不知柳少莊主前來我聚義廳，是為何事？當日柳老莊主對我等有救命之恩，只要我陳武力所能及的，絕不說一個不字！”

好一個力所能及！

柳隨風心中暗笑，一字一句道：“小事而已，自然在陳當家的能力范圍之內。我只是要……打散閻羅幫而已。”

“打散閻羅幫？”陳武不敢置信道：“柳少莊主，這可不是小事。你可能有所不知，閻羅幫的幫主，正是那會使妖法的生番吶！”

“哈哈哈，生番又如何，生番難道不是一條性命？宰了還能活過來不成？”

大笑聲突然響起，剛才門中之人聽了外面兩人的對話，一腳踹開門，走了出來。

“柳少莊主好氣魄，俺文某人佩服。之前還聽聽聞江湖傳言，柳少莊主懦弱畏戰，想來都是些憑空捏造的狗屁。”

“見笑了。”柳隨風朝那個人望去，表情一滯：“豬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