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露總是那么芳香，既是聞了七十多年總還是覺得不夠。顫顫巍巍的起來，到廚房弄了一些咸菜稀飯對付對付。搬把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想想過去的種種總覺得還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那段崢嶸歲月確實讓人向往啊！

農村的生活緊湊而又緩慢，基本上都在圍繞一日三餐轉悠。我老了，沒那么大精力去做很多事情，大多數時間都是搬個凳子到地頭小路上坐著，讓人能看見我。我給隊長說了，如果連續三天我都沒人見過我，那么說明我可能出遠門或者可以幫我準備后事了。

我沒有妻子所以也沒有孩子，年輕的時候愛過女人，卻也被傷害過，這里的傷害一部分指女人一部分指自己。當然，其實我也可以收養一個孩子或者去養老院待著，說真的還真想過。年輕的時候想養個孩子，后來發現我可能并不是一個好父親的選擇，單身漢是收養不了孩子的，我又不想從其他途徑弄個孩子，畢竟傷天害理。至于去養老院，我去過，里面那幫人確實有些麻煩。今天張公子要和李小姐夕陽紅卻被兒女反對，整天以淚洗面；明個又是王公子和趙公子攀比兒女幸福指數而吵得不可開交，趕上國家放假，一個個帶著自己的孫子孫女滿院子溜達，就像小時候考了一百分拿著卷子生怕別人看不到一樣。嗨！倒不是說酸或者羨慕嫉妒恨，終究是自己融入不到那個環境當中。我啊！就想守著老家的屋子，看看夕陽，弄弄田地，在我父母逝去的地方慢慢跟上他們的步伐！

我們前有棵柳樹，記不清什么時候栽種下去的了，在我很小的時候那里曾經也有棵柳樹，可惜后來家里要蓋院墻給刨了。父母去了以后，我總覺得門前少了什么，就種了一棵柳樹，如今已亭亭如蓋！

九月的風柔順中帶著殺伐氣，我躺在樹下，看著樹葉隨風擺動沙沙作響，遠處隱約還能聽到秋蟬的哀鳴。這輩子就這么過去了？我如此想著，沒有想象中的不甘或者后悔，內心出奇的很平靜，或者說毫無波瀾。縱觀我的一生，落到今天的地步大概都歸于理智大過感性造成的吧！也許吧！

還記得那時候是在上初中，對的！就是初中，一個很美好的年紀。那個時候的我們和現在的孩子可不一樣。剛剛進入網絡時代的我們，對于一切都很新奇。那時候騰訊還只有QQ業務，馬云還不知道是誰，那時候上網要去網吧，家里是沒有網的，那時候電視能有很多個臺就已經讓人羨慕不已了，那個時候也正是情愫萌動的時候。

我這一生沒有過婚姻卻經歷過感情，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看得多了也就對這些事習慣了！但那時的我還是懵懂的，那大概也是我第一次接觸以愛為單位的感情吧！

那個女生與我是小學的同班同學，甚至還坐了幾年的同桌，可以說青梅竹馬吧。那時候的孩子沒有現在這么早熟，還不明白喜歡或者其他的感情。我是一個不愿意走出舒適圈的人，當我熟悉了某些環境是不愿意去改變的，無論對人還是對事。

初中的時候我和女孩恰巧又分到了一個班，她的面容我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只是那雙大眼睛總還是有印象。當初我不清楚那是不是喜歡或者說是愛，反正那段時間很想親近她，和她說話和她玩，但這些僅僅止步于想。那時我父親是十里八村有名的酒鬼加混蛋，我媽承襲了中國千年農村婦女的潑辣性格，十分難纏，當然這些后話會講到這里就不細數了。反正因為家里原因我總是很自卑，怕被別人拒絕說閑話，其實現在想想都是浮云，人家壓根就不關注你更何況談論你，但那個時候都是以自我為中心的。

很多事情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我每天都在壓抑自己的情感，越想和那個女孩接觸，我就越是遠離那個女孩。最后終于從過去的正常朋友變成了點頭之交。不過在那個過程我認識了兩個一生的好友陳和沙！隨著歲月的清洗，有些人走著走著就不見了蹤影，有這人卻越發閃耀奪目！

“明！明天周五有什么想法沒？”恒在我身后拍了我一下問到。恒是我發小，但我們的關系卻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鐵，主要原因是這個人很坑而且我們村下孩子勢力范圍的問題。我家住在村子最東邊，恒家住在村子中部，我兒時的玩伴都是東邊的孩子，恒卻和中部的孩子玩，即使是一個村的，上學之前我竟然不認識他！另外說一下，我上的那個初中，每周五下午只上兩節課，所以我們一般都會去隔壁鎮子網吧上網。

“沒啥想法！想在家帶著唄！”我百無聊賴的回應，余光瞥向正在整理書本的青，就是那個女孩！

“你不去上網？”恒追問著，一臉的不可思議。那個時候我和二姐屬于留守兒童，父母都在外地打工也就沒辦法管我們，于是我同學一般上網都會找我，因為他們知道我有錢更有時間。補充一下，我家三個孩子，我有兩個姐姐，大姐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就出去打工了自此杳無音信，二姐比我大兩歲比我高一屆，我倆同校，她初二我初一。

“不想去！”我趴在桌子上，假裝很無聊，可是目光就沒從青身上離開過。

“去吧去吧！反正你也沒事干”恒拽著我的衣服來回晃！

“哎！你又想什么借口去騙你媽”我無奈的撇著他。那個時候上網基本都是通宵，于是每到那個時候，大家伙都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想借口騙爸媽。通常的理由都是給同學過生日或者到某某同學家玩不回家了，記得最清楚的就是當時手機剛剛普及，手機里面有個魔音功能，魔音里面有個中年婦女的聲音，于是他們就用那個聲音給家里打電話，模仿同學父母騙爸媽！當然我是沒騙過，一來我爸媽沒在家不存在父母不讓我出門的情況，二來我爸媽后來回來后，我去上網也從來沒騙過他們，都是直接說。

“我跟我媽說去給政過生日，還說你也在，你要是回家我這不就露餡了嗎？”恒一臉賤笑的看著我說到。

“我就知道，每次都這么坑我。不過給政過生日我記得你上個月用過這個借口了，你媽能信嗎？”我無奈的說到。雖然我爸混了點，但我的人品口碑村里的大人還是認可的。所以恒每次上網都拉著我，讓我很無奈。

“就這么說定了，到時候咱們一起去！”說完就跑到政那邊去了。

“我！！！！你！！！！哎！”我嘆口氣很是無奈，對于很多事情，恒從來都不會問我要不要干，基本上都是趕鴨子上架。心情郁悶的繼續趴在桌子上，余光繼續看著青。

“明，周末出去玩嗎？”陳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我身后。

“周日出去溜達溜達吧！我去找你，周五恒非拉著我去上網，周六我要睡覺，你去不去！”我的目光終于從青身上移開，看著陳說道。

“我就算了吧，不好和家里說。那周日找我給我打電話”陳笑著說。陳是典型被家里管傻了那種孩子，這人極度腹黑但很講義氣重感情，這也是為什么他能成為我一生好友的原因之一。

“我就知道，其實我也不想去，但沒辦法，恒總是坑我！”我向陳抱怨著。

“那沒辦法，誰叫你好說話的。我就覺得你這是犯賤，不想去就不去嘍，恒又不可能綁著你去啊！”陳繼續笑著說。

我斜眼瞅著他，直接上手掐著他的脖子，很多時候我對于陳和沙都是能動手的盡量不動口。

“明，你看看你，又欺負陳，看人家老實就總欺負人家是吧！”青這時從旁邊經過說道

“我！！！！”陳在不熟悉他的人面前永遠是老實人的典范，只有和他熟悉的人才會清楚這貨的嘴是有多賤，這人是有多悶騷。我和他玩鬧的時候，同學們永遠都只會說是我欺負他，而不會了解到很多時候都是這貨嘴欠！

“就是，總是欺負陳”一旁的婉兒也這么說道！

轉身看過去，陳正一臉通紅的站在那，跟個小媳婦似的，最可氣的是從我那個角度正好看到這貨正在對著我賤笑！

就在我百口莫辯之際，上課鈴響了，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郁悶至極，趁著陳轉身之際踹了他一腳，當然沒用力，我們之間的打鬧往往都是這么結尾。

果然，這貨也沒在意，拍拍屁股上的土，樂呵呵的回到座位上，但這一幕卻被婉兒看到了，這位正義感爆棚的傻妞，路過我身旁的時候，狠狠在我腳上踩了一腳，我立馬怒目而視，這傻妞竟然一扭頭，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回了座位。

學生時期的我能記得事情真的不多，頂多是對某個老師得好惡有些清晰的認知。當時我的語文老師和我二姑夫同宗，我二姑這人比較好面子，經常會和我語文老師打聽我在學校的表現，以表現出她對于小輩的關心和形象，講道理我對此并不感冒，只是迫于某方面的壓力不得不表現出一個乖孩子的形象，雖然我本來就是在老師眼中乖孩子的那一類。當然你現在讓大多數的去回憶自己上學時候的情景，估計都忘得差不多了，沒有什么是時光抹平不了的，及時那時的你多么記憶深刻，到了如今也只剩下模糊的記憶了。

學校的生活無聊，平靜又千篇一律。倒不是說學校當中沒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只是我身邊缺少。校園傳說永遠不可能缺少，但與我而言總是那么遙遠，沒辦法我過于平庸或者說在大多數時候，我過于透明。從小我就知道我自己的存在感并不是太強，這主要在于我羞于表現自己，用我家里話說叫逞能，一個不敢去表現自己的人，他的人生總會平平無奇，畢竟你永遠站在蕓蕓眾生當中隱藏了自己的身影。

轉回身到了周五下午，當第二節課的下課鈴響起，學生們如出匣猛虎般涌向停車棚，寂靜的校園瞬間沸騰起來。正在我打算收拾東西回家的時候，恒從身后竄了出來。

“走啊！”

“你還真去！”我在做最后的努力。

“費什么話，我在前面等你啊！你快點”恒依舊沒給我選擇的機會，率先跑到了校門口，在那里政和他的一群小伙伴在聊天。

其實很多時候1我都知道，對于去網吧這是其實在我內心并不拒絕或者說我自己也是想去的，只是我自己比較克制，當有外部原因比如說別人邀請，我就很難說服自己了。

要上網其實我們要走的路并不近，換句話說還很遠。我家在劉鎮，上網要去黃鎮，并不是說我們鎮子沒有網吧，而是我們鎮子管的很嚴，未成年人很難去網吧另外一個原因也是因為太容易被家長捉到。從家到黃鎮我們騎車要騎兩個多小時，想想當初為了上網還真是無懼風雨啊！

大多數有網癮的孩子，一部分并不是真的有網癮而是和家里態度或者生活有不可推脫的關系，你見過家庭和睦，父母常和孩子交流的家庭，孩子粘上網癮的嗎？誠然我有一段時間也迷戀網吧，那是我初次上網不久，基本上每周放假都會去網吧通宵，那是父母剛剛去外地打工，我和姐在家相依為命，可能孤獨更容易生成心魔，成年人尚且畏懼孤獨之感更何況還沒長成的少年？

我那個時代，穿越火線剛剛火起來，和我一起來的同學到了網吧也都是玩它，但是我對FPS游戲過敏，每次只要玩超過一個小時就會犯惡心，沒辦法只能自己去玩當時還是2D畫風的地下城。也正因為這樣才讓我感受到，其實上網也是空虛的表現。

轉回身到了第二天清晨，我推著車子帶著滿臉的疲憊向家里趕去，恒依舊在網吧奮戰，對他來說暫時脫離家里的管束要充分利用。一路上我就尋思，恒叫我來估計是為了借網費的吧！沒錯，這貨好幾次上網沒錢都是問我借的，其實現在想一想我當初大部門惡習都是跟他學的，和他在一起第一次抽煙，第一次去網吧也是他帶去的甚至迷上小說也是從他開始。借我的網費從來沒還過，后來他問政借了一本小說讓我看，正在我看的入迷的時候他又要收回去，為了能看完后續，我承諾只要讓我看完借我的網費我就不要了。其實我知道，即使我不這么說他也不會還我，不如這么說兩方都心安，那個時候的我可以說善良甚至懦弱，把情看得很重對于金錢沒啥概念，但后來發生的事情讓我始料未及。

初一下班學期的時候我已經不再迷戀網吧，大多數時間我會去找陳玩，在四周瞎溜達。有一天周末恒來找我叫我去上網，我給拒絕了，雖然他一再勸說但在我態度堅決下還是敗下陣來。

“明，最近不要和凱走的太近。”恒臨走前說到。

“為啥！”我有點蒙。凱和我也是發小，恒和凱甚至兩家鄰居，小時候和他們玩總是吃虧的原因也是因為這兩人的關系總是比我更近。

“凱的媽媽說咱倆帶凱總是上網，不讓咱們找他玩了。”恒煞有其事的小聲告訴我。

我沒有說什么，目送恒離開后轉身回屋看自己的小說去了。其實我心里明白，我根本就沒和凱去過網吧，更何況是帶他去呢？但我也不打算解釋什么，因為沒有意義。

我這剛回屋不就，門外又有人喊我。

“明！開門”

“誰呀！”

“我！”

很神奇的中國式喊門，永遠不會說我是誰，只會說是我，但從聲音我還是聽出來時凱的聲音。

“干嘛！”我疑惑地打開門，心想不是不讓和我們玩嗎？

“行啊明！聽說你花錢請人教你上網啊！你早說呀，我教你啊！”一進門凱就沒頭沒腦的來了這么一句。

我有些懵，不明白怎么回事。

“你聽誰說的！”我皺著眉問道

“你不知道嗎？現在莊子里都這么說呢！”凱定沒有說出聽誰說的，但我已經能猜出謠言的起點來自于哪里。

“我只是請他上網，有時候他問我借錢上網，而且也沒還過我錢，就是這么簡單，至于花錢請人教我上網，我還沒那么傻！你信就信不信拉倒！”我一臉嚴肅的看著凱說道。我也很有默契的沒有指名道姓。

看到我一臉嚴肅，凱知道此時的我是認真的。我從小就不善撒謊，性子又比較隨和，因此很多時候我說話并不會有人在意，都以為我只是說說。后來我就養成一個習慣，當我認真說事的時候是不會笑的，我要讓對方明白我此時是認真的。

“你和我解釋也沒用啊！現在整個村子都在說這件事啊！”凱看著我無奈地說！

此時的我心里又是傷心又是憤怒，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恒搞出來的，甚至連場景我都能想象到，大概是恒被家里抓到上網了，然后撒謊稱是我花錢請他教我上網，其實這個謊言很好拆穿，但是在父母眼中，自己的孩子永遠是純潔善良的，恒的父母不會在乎恒是否撒了謊，只要兒子上網這個鍋有人背，他們不在乎背鍋的人是否被冤枉。

心思轉念之間，我握緊拳頭，身子都在發抖！

“你沒事吧！明。”凱擔心的看著我。

“我沒事”咬著牙，慢慢順平自己的怒氣。

“你怎么來找我了？”我反問凱，平時凱是不找我的，畢竟恒就在他家隔壁，想找人玩犯不著走那幾步路到我這。

“嗨！我媽不讓我找恒，說這小子有網癮怕我被他帶壞了！”凱無奈的說道。

“你媽就不怕被我帶壞了？”我調侃道。

“我媽沒說，但你至少是學習的，不像恒整天就知道瞎混！”

聽了凱的話，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憂傷，看來我在村子里的風評差了很多啊！

“對了，強今天從鎮子回來了，你要不要去找他！”凱問到。強和我們也是發小，小學三年級之后就去了鎮子里上學了。

“行吧，我去關下門。”我想了想說道。

一路閑聊來到強的家里，一進門凱就自顧自的跑到沙發那坐下來，我們都很熟，也就沒有客氣一說，但我還是很拘謹，性格問題讓我無論到哪都一副客客氣氣的樣子。

“明，聽說你花錢請人教你上網，這樣你出網費，我教你咋樣”強突然把我拉到一旁悄悄地說道！

“滾蛋！”我罵道，然后又把此時原委講了一遍。

“呦呵！明老板，以后我們上網沒網費，您老可一定要慷慨解囊啊！”凱在一旁笑著嘲諷道。

“你問他要啊！不帶這么欺負人的！”強也勸說道。

“嗨！都是一個村的弟兄，算了，以后不借了，也不和他一起去上網了。”我嘆息道。

那天的情景大致如此，具體后來聊得什么我實在記不得清楚，只是記得回家之后我認真的反思了自己半年來的所作所為，為自己定下了規矩，絕不在借給恒一分錢，也絕不再亂花錢。晚間，我奶奶帶著吃的過來了，對于我姐這段時間總是不見人影罵了幾句，然后囑咐我少跟恒一起鬼混，周末不要出門，又說那那那有人打架什么的。我對于我奶奶的消息一直不理解，他的消息都是從哪里來的，不管真假我還是點頭答應，對于這一點我還是很自豪的，因為在我們這一輩里面估計也就只有我會靜下心來聽老人講話，雖然那個時候我才十幾歲，正是中二感爆棚的年紀。

送走奶奶，我躺在床輾轉反側。很多時候就是這樣，一件事即使你能想通其中原理，但就是過不去自己心中的理，我至今都沒想通恒是緊張的時候慌不擇言還是有意陷害，思緒越想越亂，最后只能打開手機去看小說來麻痹自己的思維。

夜！如此的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