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被偷了錢的報案人住在平安苑二幢三單元二樓，是一個退休的老教師，今年八十一歲。

李和與趕過來的年輕警察吳曉明走到門口，看見那戶人家有兩道門。一道是鐵門，下半部分實心，上半部分列著豎直的一根根鋼管，門把手上仍掛著端午節盛行的草——將艾、榕、菖蒲用紅線纏繞在一起綁成一束，有驅邪招福之意，遮住了大半鋼管。再里面一道是老式的黃色木門，貼了一個抱魚的胖娃娃。

李和把那束草往旁邊撥開，敲里面的門。

“誰?。俊蔽堇飩鞒鲆坏罍嫔５呐?。

“阿婆，我們是警察?！?

“真的假的？”腳步聲慢慢響起，往門口移動。

不一會兒，木門開了，說話的老太太穿著一身藍色布衣，布衣中間是淺藍色蝴蝶扣，一頭花白的銀發由一根木簪子盤著。

老太太警惕地睜著一雙眼，來回打量門口的兩人。

“我們是興安派出所的?！眳菚悦魍νπ?。

李和從善如流地拿出警員證，指著上面的二寸照：“阿婆你看，這上面就是我?！?

“是真的啊?！彼[著眼端詳了好幾秒，這才開了門，領著人往里走。

“好好的，警察過來干什么？”

“我們接到這家報警，說丟錢了?！崩詈湍托牡卮?。

“丟錢？那肯定是老頭子報的，天天念著少了錢?！崩咸埶麄冋驹诳蛷d，嚷著聲進了臥室，“老頭子，你是不是報警了？”

“啊，警察同志來了?！彪S后，老太太牽著老頭子出來。

“警察同志，終于等到你們了！”老頭子激動地伸手握李和的手，李和一懵，而后迅速反應過來，回握住，就聽到老頭子說：“我的兩百萬被偷了！”

兩百萬？這案件不小??！吳曉明瞬間嚴肅起來，雙眼在屋里逡巡了一圈。

“爺爺，您的錢在哪里被偷的？”

“?。俊崩项^子側耳，疑惑地想了好一會兒。

李和重復：“您的兩百萬，本來放在哪里的？”

“那不能當著我老伴的面說，”老頭子貼近李和的耳朵，大聲道，“那是我偷偷藏的私房錢?！?

李和、吳曉明：“……”

“估計是藏在衣柜里面，那個鐵盒子里的存折?！崩咸冻鰺o奈的神色。

“您知道？”

“那兩百萬，早三十年前給兒子買房花掉了?！?

老太太指指轉悠的老頭子，“前幾年得了老年癡呆，腦子不太清楚。”

“沒真丟錢就好。”李和笑著寬慰。

“您兒子呢？”

老太太說：“在外地做生意?！?

這邊李和在跟老太太了解情況，另一邊老頭子又抓上了吳曉明：“警察同志，一定要幫我找回錢啊，那是我打算給兒子買房用的?！?

吳曉明也學著他的腔調，拖長語調大聲道：“爺爺，您的兩百萬已經給兒子買了房。”

“買好了？”困惑。

“買好了！”

“買好了？”

“對！”

……

一中門口。

李盈盈只覺身邊黑影一閃，陳長生就不見了。

“陳叔叔？”

“噓?！崩钣牭铰曇粼谧约罕澈?，準備轉過身，偏轉的肩膀卻被陳長生溫柔地按了回去，“別回頭。”

“哦。”

李盈盈悶了一會兒，小心地問，“陳叔叔，你在街道辦工作，也像爸爸那么忙嗎？”

“那倒沒有?！标愰L生想了想，“但沒有你爸爸厲害，你以后就懂了?！?

“哦。謝謝陳叔叔，我進去了。”

陳長生余光瞥到劉若雪進校門的背影，終于挺直背，和藹地說：“去吧?！睂f給她，又叮囑道，“我手機號給你了，有事打我電話就行。”

“嗯！”

真好啊，青春正好的女高中生。

陳長生望向校門口，鮮活靚麗的一群人，有成群結伴的，笑著的，聊天的，也有皺著眉聽父母嘮叨的，她們神態各異地走進學校。

他將手插進兜里，沿著路一直走，走到拐彎，沿著學校的墻繼續往前。

灰貓甩著尾巴，跟在他旁邊：“剛才那個從粉色車下來的，就是安神丸失敗的對象？”

陳長生“嗯”了一聲，隨口問：“我做的那顆，你帶上沒？”

“帶了?！?

“那行?！彼笥铱纯?，見沒有行人，也沒有攝像頭，小跑幾步蹬著墻翻了過去。

見狀，灰貓跟著躍過墻。

“不叫上大虎？”這是它的職責。

陳長生嘖一聲：“它太吵了?！?

……

“阿嚏！”

許大虎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從陽臺地上爬起來：“怎么會突然打噴嚏？是不是昨晚睡外面著涼了？”

現在金黃的太陽照下來，全身都暖烘烘的，它抖抖毛，往屋里走：“前輩?！?

“前輩？”

“陳……”

沒人？“陳嬰！”

“陳變態！”

真沒人。

翠綠的眼眸盯著屋里，“咔嘭！”它的后腿絆到電飯煲的線，一聲重響后趴倒在地面。身下的毛不知染上了什么，有種濕噠噠的觸感。

許大虎抬眼，看見電飯煲也被帶倒了。

里面黑色的殘渣隨著剩余的水流了出來，沿著瓷磚切開的軌跡蜿蜒流淌。許大虎的舌頭尖碰到那水，“呸呸呸！”它原地蹦起來，跳著腳，滿臉郁卒。

“苦死老子了！”

正常的安神丸，不是應該甜的嗎？

……

整個一中只有高三的那棟樓在上課。

陳長生與灰貓在操場的主席臺下躺了一上午，聽到中午下課的鈴聲，一左一右地竄到了樹上。

下課的學生猶如逃出監獄的瘋狗，一大批浩浩蕩蕩地從教學樓跑進食堂，其間路過操場，偌大的人群震得地面嘭嘭響。

陳長生瞇著眼睛遠眺，遠遠地看見出了樓的劉若雪拐個彎獨自向操場走來。一個穿著校服梳著馬尾的女孩追上她，伸手攔?。骸叭粞?，你不跟我們一起吃飯了？”

“滾蛋。”劉若雪冷冷地說。

陳長生猜測，那個估計就是傷了劉若雪心的女孩。

他朝灰貓使一個眼色，翠綠的樹葉密密麻麻，也不知它看到了沒。

馬尾女孩被氣得跑開，鉆進人群里，跟另一個女孩手拉手走了。

炎熱的天氣，大部分的學生前往食堂，余下的學生要么待在教室，要么去了寢室，很少有人會往操場走。

劉若雪站在操場邊上，咬著唇看著女孩遠去的背影，直至淹沒在人群里。

沒什么了不起的。

她轉身，往塑膠跑道上走，剛走沒幾步，突然身后竄出一個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