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啪啪燃燒，所有人都默默吃著剛烤好的野味。

昨夜守靈，早上下葬，午時出獵，經過一下午的奔忙，已經有了好些收獲，夜色降臨時就在這距離平天崖二十多里的地方休息。

月悠坐在元宸身邊，渾身都是半干的血跡，腥味襲人。

不過無人對此有任何意見。

月悠一言不發，牙齒用力撕扯著手中的鹿腿，看起來已經完全恢復正常。

下午的時候，月悠一馬當先，被她獵殺的野獸就沒有完整的，哪怕被她的弓箭射到只剩一口氣，近前后也會舉劍瘋狂砍劈，直到將獵物斬成肉碎。

每次，元宸都會在旁邊默默看著，其他人則是游走警戒，任由月悠發泄。

天祭是神圣的，數百年來儀式都是如此。

只有經過天祭的首領，才能回歸祖靈世界，而繼承的首領，才會受到遺民祖靈庇護。

因此，月悠不會將怨氣發到元宸身上，對他更沒有一點怨恨。

吃完，兩人相擁默然無語。

這里是個樹林邊緣，也是南邊狩獵路線途中的臨時安全屋，樹枝茅草搭建的簡陋房子就在身邊大樹丫上，作為平時狩獵途中獵物儲存點，也是憩息和過夜地方，周圍布置有不少陷阱，哪怕遭遇獸潮，也能支撐一陣子。

太陽再次跳出，元宸他們已經整理好一切，迅速融入高密草木中。

雨雪季起碼會維持三個月，到時烈風暴雪，再加上如刀冰雨封鎖整個天地，這期間除了呆在平天崖的洞穴中，根本無法外出一步。

必須趁雨雪季到來前獲得足夠食物，才能平安度過，在下一個春天做些農活，耕耘和期待下一代遺民降生。

這是首領必須做的規劃，必須負起的責任。

元宸腦子里轉悠著一個又一個念頭，竄行在茂密草木中，傾聽周圍動靜，小心著毒蟲毒蛇。

這里依然是青草平原區域，是遺民狩獵區中最廣袤，食物最豐富的，狩獵最安全的地方。

這里的野獸多數都屬于食草類，性情比較溫和，但在遺民的世界里，哪怕是最溫和的野獸也充滿了危險性。

畢竟任誰如果被四五米高的山羊頂上一下，被十多米長的野馬踢上一腳……傷筋斷骨都是輕的。

大力是遺民中最強壯的人，足足有兩米多高，二百多斤，擁有一膀子力氣，是人形的蠻牛。

只是他從小就有點憨，連捕獵這種遺民天生的本能都沒學會，而且又是一個大飯桶，唯一的優點也就是聽話了。

大力聽到了元宸的話就怔住了，還是等了兩三秒鐘才突然昂著腦袋答應。

青草平原盛產兔子，也是遺民肉食的主要來源。如果不是因為各種問題馴養困難，早就大規模馴養了。

足有人頭般大小的兔子卻并不笨拙，見到大力跑過來包抄它便一個急轉彎向身后跑去。

然而沒想到的是元宸早早就等待好了，手里的長矛毫不猶豫的狠狠甩了出去。

吱吱吱。

兔子發出了凄厲的叫聲卻已經于事無補了，元宸拔出背后的長劍直接在它腦袋來了一下將它拍暈。

“收獲不錯。”

看著幾乎每個人的身上都掛著或多或少的食物，元宸終于有了點笑容。

如果連續幾天都有這樣的收獲，想來今年的雨雪季或許不會那么難過了。

月悠搖了搖手里的兩只又肥又大的兔子，瞇著眼睛看向元宸：“我們把這些存放到安全屋吧，重死了。”

“那就走。”

元宸大手一揮，帶領著的隊伍走在了最前面。

就在眾人將食物儲藏好，重新修整一遍所有物品，準備開始新一輪狩獵的時候。

每次出來狩獵都要幾天，直到收獲讓所有人背不動為止。

接下來兩天，眾人再次向南走了六十多里，多次遭遇險情，好在都及時化險為夷。

每次遇到危險，元宸都是第一個擋在前面，這讓遺民們安心，也讓月悠擔心。

又是一天來臨，元宸帶著眾人轉悠了半天，除了一些草藥之外，并沒有獲得什么有價值的東西，眼看太陽已經沖上中天，正要招呼眾人休息午餐，山背就傳來憤怒的嚎叫與哀鳴，轟隆隆的聲音甚至讓身邊的長草都微微顫抖。

小心翼翼翻過山脊，這才發現下面一片草地上，有三個巨型生物正在糾纏，方圓百丈內茂密的野草灌木全部被壓平，上門血跡斑斑，也不知道是誰的。

“野豬、蠻牛、巨蟒。”

元宸皺著眉頭自言自語：“它們三個怎么打到一塊去了？”

“管它怎么打起來干嘛，咱們就等著敲悶棍就好了，這就叫鷸蚌相爭漁……什么來著？”月悠歪著頭看向元宸。

“漁翁得利。”元宸伸手在月悠的額頭上敲了下，看向圍在附近的眾人：“隨時做好準備，我們今天干票大的！”

“是！”

所有遺民的臉上都帶著興奮與緊張，他們已經好久沒有狩獵過大家伙了，這么大的三個都是猛獸，危險系數在青草平原上是相當的高，如果平時對上非常容易喪命。

這是元宸作為首領的首戰，今天他們若是將這三個猛獸解決了，那就證明了前任首領判斷的正確，還能為元宸新任首領的地位進行鞏固。

觀察一陣，元宸他們憑借豐富經驗，很快看出了端倪，這個山谷應該是野豬的地盤，周圍山丘是蟒蛇的領域，估計是野牛翻越山嶺瞎逛悠惹到了蟒蛇，一路打到了山谷里，將野豬扯進來了。

想將它們全部吃下，不容易。

塵霧中，野豬剛躥出來，一條大尾巴甩出，呼嘯著將它卷起，還沒卷起三尺高，蠻牛吼叫著重重給了蟒蛇幾腳，尾巴不由自主松開。

野豬落到地上，憤怒吼叫著亮出長長獠牙沖蟒蛇撞去，臨近卻被野牛低頭一角挑飛，發出更加慘厲的叫聲，巨大傷口飛濺出一股股鮮血。

“嘖嘖，看著都疼，繼續繼續……”

遺民們看得眉開眼笑，只要再來這么幾下，三個大家伙都得成為他們的雨雪季儲糧。

蛇皮牛皮會成為他們的新衣服，蠻牛角野豬獠牙會成為家里裝飾品。

蠻牛蟒蛇野豬繼續無差別相互攻擊糾纏，打出了火氣誰都不愿逃走，身上的傷口也在不斷增加，動作也越來越慢。

元宸他們爬在山脊上耐心等待，就連太陽西斜過半都沒注意。

最先倒下的是野豬，眼神渙散的看著被蟒蛇死死纏著瘋狂跳腳嘶叫的蠻牛，不斷哼哼唧唧。

又過了良久，蠻牛終于沒了力氣，蟒蛇也被它到處沖撞得渾身傷口，幾乎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皮，看得元宸他們心疼無比。

蠻牛轟然倒地，巨大的身體被蛇身勒得內凹，嘴巴依然死死咬著蟒蛇脖子，巨眼血紅，鼻孔不斷噴著粗氣。

蟒蛇掙扎一陣，終于不動了，蛇身慢慢松開。蠻牛腹部被野豬挑出的巨大傷口汩汩流血，也沒了站起來的力氣。

元宸和月悠對望一眼，撿起旁白一塊石頭扔下去。

石頭落在蠻牛身體上，透露微微動了動，就沒了動靜。

“可以下去了。”

元宸站起來，領先先山下走去。

落到山谷，眾人并沒有掉以輕心，分散三方圍攏，手里的武器都舉起來，隨時準備戰斗。

越是走近，越發覺三個巨獸身上傷口觸目驚心，特別是那些深可見骨的，血水流淌，皮肉外翻，野豬獠牙還斷了一只，形容很是慘厲。

“該死的……”

月悠忍不住咒罵，牛皮蛇皮幾乎全爛了，剛剛在山上時候她還琢磨著給元宸做一件蛇皮裙呢。

“白撿的，就別那么挑剔了。”元宸笑著說。

眾人也跟著笑起來。處理了這三個大家伙，他們就可以打道回平天崖了。

再次扔石頭確定三個巨獸沒有任何翻盤可能，眾人一哄而上，拿出利刃準備開始處理。

野豬和蟒蛇死得不能再死，蠻牛還剩最后一口氣，血紅的雙眼滿是兇厲的盯著他們。

元宸對此早已習以為常，短刀對著它脖子捅下去，完全結束它的性命。

月悠挖出兩個蛇眼走到元宸跟前：“張開嘴。”

元宸笑笑，順從的張開嘴巴。

月悠將一個蛇眼戳破，把所有汁液都擠到他嘴里，等他全部咽下后，又將眼核塞到他嘴里。

體會著滿嘴清涼，元宸拿起她手中另一只蛇眼，同樣讓她吃了。

蛇眼對身體好處極大，特別是對眼睛增強夜間視物有奇效。

看著月悠臉上甜甜的笑容，元宸心里松了口氣。

“我去挖蛇膽。”

月悠看到周圍笑呵呵看著他們的目光，沒有一點羞澀，轉身向已被眾人拖出來的蟒蛇走去。

元宸正要讓大家繼續，地面突然微微顫抖起來，還沒等眾人弄清楚原因，山谷外已經傳來隆隆聲響。

眾人臉色大變，同時看向山谷外，只見那邊已經是飛鳥亂飛，塵土飛揚。

“逃！”

元宸沒有任何猶豫，沖前幾步拉起月悠就跑，眾人也跟著狂奔。

依照經驗，準備沖進山谷的肯定是蠻牛群，而且規模不小。這里是丘陵地帶，對蠻牛來說和平地沒有任何區別，一旦被它們盯上，結局可想而知。

雖然起步快，但上到山包頂時候，蠻牛群已經沖了進來，而且發現了他們，嘶吼踏過山谷內三具猛獸尸體向山上沖來。

“我的蛇膽……”

月悠心痛得咬牙切齒，但看看下面密密麻麻的蠻牛群，還是順從的讓元宸拉著繼續狂奔。

蠻牛的速度很快，但元宸他們機動靈活，專揀崎嶇的地方跑，雖然逃得狼狽，堪堪沒被追上。

蠻牛群好像盯準了他們，死活沒有放棄，追著一路向南，沿途不知踩死了多少來不及避開的小動物。

直到天色臨黑，彩霞滿天，元宸他們利用一個陡峭地勢，這才擺脫蠻牛群的窮追，一個個氣喘吁吁倒在地上，手指都不想動一下。

直到天際只剩一絲霞光，眾人終于緩過氣來，這才開始打量周圍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