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天空被黯淡的黃光覆沒,望不盡的寂寞孤清。沒有了喧鬧的留櫻堂,悄然無聲。
圓圓哭了許久已經累了,早已徑自睡去。玉璃獨自站在梧桐樹前,望著空蕩蕩的枝干發呆。
從前只是倩菏、倩沫二人性格尖銳孤傲,看玉璃不過眼。如今玉璃平白無故地多了一只火鳳凰在身邊,遭人嫉妒,便受了更多的奚落與白眼。如此一來,玉璃便在眾侍女中失去了棲身之地,日子越發難過。
院內的死寂讓玉璃的心底溢出幾絲畏懼。梧桐樹是靈月侍者特意栽種的,立在這院中,反倒像一把招魂幡,讓整間留櫻堂充滿了戾氣。
從深淵火域回到樂府后,這四日,玉璃再沒有見到過幽魂煜。她癡癡地念著幽魂煜的一顰一笑,暗自傷神。
忽然臉上似是被誰呵了一口氣,玉璃一驚,慕然轉首望去,卻見禹丹笑吟吟道:“可是在想樂師大人?”
玉璃默然不語,只是看著自己暗淡的影子出神。
悠長的嘆息靜默得如同秋日蕭瑟的落葉,禹丹淡淡問道:“您可以帶我去找他嗎?”
玉璃眼里綻放出一瞬間的光彩,轉瞬又如初雪般消逝。她笑意蕭疏得如一縷殘風:“既然注定了要離別,為何還要把他的身影在心底里再刻深幾分?”
禹丹靜靜一笑:“這就是你這四日不去學堂上課的原因嗎?”
玉璃心下一酸,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去學堂的話,說不定會有樂課……”
禹丹心思一震,亦是意料之中,于是笑道:“有些人,有些事情,不是逃避了就可以漸漸忘記的,反而會更加清晰地停留在記憶力。為什么不選擇順其自然呢?”
“最后的結局不過是愛而不得罷了。”如懿自嘲地笑笑,“明知道是錯的,便要及時回頭,何苦繼續錯下去?”
禹丹默默地用絹子替玉璃拭了淚,和聲勸道:“如果你決定了放棄愛他,那便不要再想他了,去做一些可以分散精力的事情,時間會沖淡一切?!?
玉璃感覺到了禹丹的擔心,她收起心緒,努力不去再想這些糟心的事,強笑道:“愛上一個人,只需要一瞬間。放棄愛一個人,卻可能需要一生。我的一生很短暫,短暫到來不及放棄愛他,我只想把這份愛偷偷埋藏在心底,當作最美好的回憶?!?
禹丹略一遲疑,深深地望了一眼強顏歡笑的玉璃,眼里滿是笑意:“明明不愿放棄,卻便便裝出了一副失戀的樣子,騙取別人的安慰,你們人族還真是別扭,口是心非。不像我們魔族女子,敢愛敢恨?!?
失戀?玉璃怔住,似喜似愁,低下了頭,默不作聲……
禹丹挑著眉眼,笑吟吟道:“你的折尾之舞練會了嗎?樂師大人把火鳳凰送到你身邊,可不是讓你供起來的,你怎么還不去找他?莫不是,你在等他來尋你?”
我當然是在等他來尋我……玉璃聽得這一句,登時一愣,羞得面上紅潮滾滾而來。
禹丹看出玉璃的異樣,拍手笑道:“原來您故意避開樂課,是為了吸引樂師大人的注意,引得他主動來尋您!但是,萬一他是在等您馴服了小火,然后去找他呢?”她輕輕拍著玉璃的肩膀,聲音漸漸低微下去,卻依依透著關切與溫柔,意味深長:“距離祈福大典的時間不多了,見一面,便少一面?!?
玉璃靜靜地聽著,眼前又出現模糊的光暈,板了臉道:“你就不要再捅我的痛處了,若閑著,倒不如幫我想想怎么把小火喚回來?!?
“您可有事找它?”禹丹知道玉璃同意了自己建議,卻仍故意質疑道“火鳳凰性愛自由,您不該把它囚禁在此。更何況,它不停留在院中,還可以令你少一些非議?!?
玉璃聳聳肩,似笑非笑道:“還有一個月就是祈福大典了,我的折尾之舞還沒練好呢。到時候,貽笑大方是次要的,別丟了性命才是關鍵?!?
“哦~這樣啊~“禹丹拖長了音調,打趣玉璃道??粗窳У哪樤絹碓郊t,禹丹想了想,思忖著道:“召喚魔獸只有兩種方法,一種是繪制召喚陣,另一種則是神識共鳴。您體內并無魔力,第一種方法肯定是行不通的,這第二種方法倒是可以嘗試一下。”
“神識共鳴?”玉璃的眉毛越擰越緊。
“當主人遭遇危險的時候,魔獸都會通過主人神識的波動,感知到。所以,不需要召喚陣,魔獸也會第一時間趕到主人的身邊。由此可見,魔獸與主人之間的契約之力,是存在神識感應的。”禹丹耐心地講解道。
玉璃認真地聽著,似懂非懂。末了,她閉上眼睛,細白的牙齒死死咬在鮮紅的唇瓣上,全神貫注地在腦海里開始呼喚道:“小火!小火!你在哪里?”
周圍鴉雀無聲……
玉璃深吸了一口氣,眉頭緊蹙,拼盡全力地無聲地在腦海中吶喊道:“小火!幫幫我好不好!我需要你!”
依舊悄無生氣……
玉璃因為發力過猛,有些頭暈,耳邊也傳來了嗡嗡的鳴叫聲。她輕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微微有些焦急,搖頭嘆道:“神識海里毫無波動,怎么辦?”
禹丹疑惑地望著玉璃,慚愧道:“在下并沒有捕捉過魔獸,無法幫助您。”突然,她恐懼地看著玉璃身后,兩腿發軟,牙齒都在打戰:“飄,飄渺侍者!”
“救命!救命?。 庇淼さ脑捀σ怀隹?,玉璃便驚得臉色一白,心里慘叫著迅速轉身。幾乎是在同一瞬間,她感受到自己的神識海里泛起了一圈圈波動。
“小火!小火!”玉璃覺得自己掌握到了要領,忙就勢繼續喊道。
紅色的光球震動了一下,仿佛是在回應?;瘌P凰的速度疾如電,眨眼間,就飛到了玉璃面前。
玉璃見火鳳凰趕到了自己身邊,這才松了一口氣,卻未在身后找到飄渺侍者。她瞬間理解了禹丹的用意,一股感激之意油然而生。
玉璃訕訕地看著小火,真誠地商量道:“我知道你不屑于成為我的魔獸,但是你我之間既然已經立下了契約,便是同命相連、生死相依。一月后,我需要迎著九幽冥火,在湖面上踏水而舞。若避不開那九幽冥火,便會葬身火海。你可愿幫我?”
火鳳凰何等聰明,不假思索,便明白了玉璃所求之意。它張開嘴,用一團火焰回答了玉璃的問題。
玉璃躲開火焰,忙不迭笑道:“我不是想借助你的御火之力,我只想讓你做個陪練……踏水而舞,我還需要一個人的助力。走,我帶你去找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