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好機會，說是唱三天的戲。但大余渡人氣不錯，又加演了二天，今天是最后一晚上的戲，很多舍不得錢的人都會來聽一次。

因為這一個戲班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再來，聽戲的人多，能賣的涼粉也就越多。

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王大財不靠譜的手藝上，光有辣椒油還不行，好的涼粉也很關鍵。

王三秋讓小六又跑了一趟，花了十五個銅板，連那家給第二天準備售賣的涼粉都全買來了，足足三大盆。

趙小六機靈，又是一個鎮上面熟的人，好說歹說連盆都給人家端走了，說賣完了再還他。

家里的錢幾乎被她花光，簡直是孤注一擲，不過這樣的日子王三秋已經習慣了，在前世手上就沒有存下過錢。

太陽在王家父女和趙小六的忙碌中落下，不等鑼鼓響起，王家也出發了。

王大財在背簍里放上一大盆涼粉，十幾副碗筷，王三秋提著裝有小罐辣椒油和蒜泥、醬醋、鹽的竹籃子，趙小六則扛著兩根長條高凳，三人一路抄著小巷子到萬家客棧外的戲臺前。

比起第一天晚上，這次看戲的人更多。此時戲還沒有開唱，來得早的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拉著家常。

王三秋也不多耽擱，一到那里，離著萬家客棧遠遠的尋了一處稍微寬敞的地方，并排放下條凳，又將涼粉盆放在上面。

她也不用案板，直接把涼粉在手上托著，用刀切成條狀，擱進幾個碗里。

這邊剛剛一擺上，就有眼尖的人看到了，這時候大家正等著開戲呢，賣瓜子皮蛋的盡在人堆里吆喝打轉。

“喲！王大財，什么時候不光賣早飯，連宵夜也賣上了?”有熟悉的茶客上前打招呼。

有熟人好辦事，王三秋正愁怎么開張呢，就有人送上門來了！

“不算宵夜……就是跟孩子們折騰一些小……小玩意。”

被熟人一調侃，王大財有些結巴，他最習慣的還是他的那個小天地，客人自己上門，今天這樣出門擺攤，還是第一次。

“叔，我們現在賣些涼粉小吃，叔要不要來一碗嘗嘗，不好吃不要錢的。”王三秋插嘴道。

來人一身漿洗得筆挺的靛青衫子，是鎮里銀錢不算寬松，但好面子的那一層人。

“不好吃不要錢啊？”那茶客輕笑道。

又不是沒有吃過王大財的包子，除了夠大，貨真價實的分量足，味道上嘛……還真的不行。

自然也知道王大財厚道，不多說其他，對他道:“你也是老實人，就別說什么不給錢的話，不過就一文錢，比茶水還便宜，哪能真虧了你的，給我弄一碗嘗嘗。”

王三秋早就等著這句話，他那邊話才說完，這邊在提前準備好的涼粉條上放好醬油醋蒜泥，淋上一勺紅油。

這是第一個顧客，王三秋故意多舀了幾粒花生碎，一會嚼上會特別香。

最后在紅油上撒上幾粒蔥花，紅艷艷綠油油，襯在白瓷碗里，看著就讓人垂涎三尺。

沒有準備坐椅，客人只能端碗站著吃。

接過碗，那人先在鼻端聞了聞，這才攪拌幾下，夾起一條涼粉“滋溜”滑進口中。

雙眼一定，咂咂嘴，快速扒拉幾口，淺淺的碗底就露了出來。

“王大財，再來一碗！”

這一次，他是慢慢品嘗的，王大財兩眼緊盯著他的筷子，就好像在等判官落筆。

看著碗中見空，茶客放下碗，一抹嘴，道了一個“好”字！

“王大財，明天早上我來你家吃飯，就用這個。”他打了一個嗝，指指空著的碗道。

“嘿嘿！行，李爺，我明天早上就給你留著。”王大財雙手接住拋過來的兩個銅板，眼角褶子笑成一朵花。

有人開了頭，就有人也想嘗嘗，一文錢吃個新鮮，也不貴，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當三兩個吃了說好不稀奇，七八個都說好，就圍了一大圈人，看里面的人吃得紅光滿面，自己都要咽口水。

賣了十幾碗以后，王三秋規定一人只買一碗，那些想多吃幾碗的就不依不饒起來。

“都是一樣的銅子，憑什么不賣，老子就好這一口辣的。”有人拍了桌子，不對，是拍了自己大腿。

“你一人吃完了，我們喝西北風去，滾一邊去！”有人笑罵，都是熟人，也沒人當真。

圍著這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攤位，幾個人嘻嘻哈哈，罵罵咧咧鬧到戲臺那邊開鑼。

“不錯不錯，這味道還行，明天早上給我也留一碗，啊不！喝茶的時候給我打幺臺吃。”聽到開場鑼鼓一響，最后一個人心急忙慌的把涼粉條扒拉到嘴里，留下銅板和一句話，就跑進戲臺下面的人群里。

看看那一盆十斤的涼粉差不多已經見了底，帶來的干凈碗早沒有了，還是趙小六去別處找來水洗過應急。

“我們回去吧！”王三秋直直酸痛的腰，她一直在填料盛涼粉，手就沒有停過。

“三妞兒今可累著了！”王大財看著忙得額角沁汗的女兒，有些心疼，又有些陌生。

將盆底的厚皮和剩下的邊角都切成條，又淋上各種汁和辣椒油，放裝在三個碗里。

“小六哥，今天晚上也辛苦你了，連戲也沒有看成，這兩碗你帶回去，給你娘嘗嘗。”王三秋把兩碗涼粉放在提籃中，遞給一直在幫忙的趙小六。

“啊！這么多啊！嘿嘿！我今天可吃了你們好幾碗，怎么好意思再拿！”趙小六摸著腦袋，眼巴巴的望著那兩碗滿滿的涼粉皮，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跟王叔還客氣啥子！都是一些賣剩下的，讓你拿，你就拿。”

王大財一邊收拾東西，將空盆和調料都裝進背簍，連兩根長凳都扛在肩上，口里催促著兩人:“小六把籃子提回去，明天再給我送來，三妞兒也累了，我們都走。”

“爹，你不聽會戲再走?”

“不聽不聽，走吧！灶臺上熱著水呢！”三人說著話，一路下階。

身后鑼鼓喧天，喝彩不斷，正是好戲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