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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黃泉谷之戰(zhàn)

黑色的硬化甲膚漸漸褪去,赤身裸體的顧良猛地回頭,看著一個方向。

那是家的方向,然而此刻已經(jīng)房倒屋塌,在戰(zhàn)火的侵蝕下發(fā)出無聲的哀嚎。

回想起母親的面龐,往日艱辛卻充滿希望的點點滴滴,如同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飛速閃過。

年紀(jì)還小時,半夜高燒不退,母親背著那小小的身體一夜山路來到鎮(zhèn)上的醫(yī)館求醫(yī),反復(fù)到天亮才見好轉(zhuǎn)。

看著那滿是血絲的雙眼,就知道,那是一夜的奔波與陪伴。

每每想到這,眼淚總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這時,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小女孩抱著顧良的衣服和劍朝這邊走來。

“以前總喜歡躺在麥田上聽故事,怎么也聽……不夠……”

聲音哽咽著,身體顫抖著,一步一晃的朝那堆殘破的廢墟走去。

小女孩緊緊跟在身后,小黑則窩在他的肩頭,用小腦袋蹭著他的脖子,靜靜安慰著。

“還記得以前一起去河堤摘茶葉老,摘很多很多,可甜了……”

不遠(yuǎn)處的墓淮溫肩扛長戟盤膝坐在地上,聽著顧良的一字一句,如同針扎般的難受,低著腦袋沉默著。

“撲通”

顧良跪了下來,狂風(fēng)夾帶著暴雨說來就來。

大雨嘩嘩的下著,瞬間淋濕沖刷了所有,雨點拍打在臉上,又冷又疼的。

而此刻已經(jīng)被轉(zhuǎn)移到后山的村民們正在山洞中躲著雨,有孩子的摟著孩子睡,沒有的就夫妻兩個人相擁在一起,剩下的便都是鰥寡孤獨。

顧良的母親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背靠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著一身青衣,一挽灰素呈波云之狀束住秀發(fā),以黑色木釵固之。輕閉雙目,眉宇間透出賢淑文雅之質(zhì),著眼望去,絕非稻禾之輩。

鬢角青絲生華發(fā),猶記昨日麗佳人。

秦去唐來三十載,春去冬來盼兒歸。

再看黃泉谷這邊,段景天看著桌上的大兇卦象,心中暗道不妙。

“傳令下去,兵分兩路,一路穿谷,一路繞道魍魎山!”

果斷利落的下達(dá)軍令,十萬大軍迅速動身起來。

“陛下,魍魎山共有三條山路,咱走哪條?”

王圳一身輕裝牽一匹快馬,已然是做好了疾行的準(zhǔn)備。

“兵貴神速,直取妖仙古道。”

“是。”

提上山君地炎斧便御馬疾馳而去,身后五萬輕騎緊跟其后。

段景天則率領(lǐng)剩下的輜重和主力直穿黃泉谷。

天子跨劍親上陣,鳴鼓吹號過黃泉。

天上噼里啪啦的打著響雷,段景天勒住疾馳的戰(zhàn)馬,望著前面不遠(yuǎn)處的一個身影,眼神瞬間凌厲起來。

那人站在遠(yuǎn)處,手里提著一桿長槍,背對著整支軍隊。

“天子親征,何人攔道!”

段景天猛地拔出腰間長劍,高聲怒喝道。

那人卻不答話,只是向后微微側(cè)臉,緊接著天地失色,萬物靜止,陷入無聲寂靜。

“怎么可能……”

段景天心中大驚,此刻他的身體一動不能動,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

萬般無奈之下,只得連忙調(diào)轉(zhuǎn)元氣,沖擊全身穴位,以求破解之法。

“段氏賊子弒君謀反,違逆上蒼授意,天法所不容,君臣更誅之!”

鏗鏘有力,字字誅心,聲音在山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響著。

“住口!”

段景天的身體激烈的顫抖著,眼神中充滿殺氣,如同一只被揭開舊傷的野獸。

“謀權(quán)篡位也好,亂臣賊子也罷,今天這條道我非走不可!”

踏著地上的雨水一步步走去,電光火石之間槍劍碰撞在一起,濺射出陣陣火星。

卻見兩個強(qiáng)大氣場不斷的碰撞著。

黃龍在右舞爪吟嘯,白鶴在左展翅長鳴。

雙方各不相讓,氣氛瞬間就焦灼起來。

鶴頭槍用力前推彈開那天子劍,隨后一招“仙鶴抬頭”由下上挑,槍尖直刺喉嚨而去。

段側(cè)身躲過攻擊,胳膊迅速夾住槍桿,右手劍換左手,猛地朝面門劈去。

“白鶴振翅!”

長槍左右一擺掙開束縛,收槍下腰躲過攻擊后,又是一招“彈槍下劈”,段景天躲閃不及硬抗一招,當(dāng)場噴出一口血來。

“這黃泉谷你是斷然過不去。”

段景天自嘲一笑,隨后道:“這恐怕不是你的真本事吧?”

這自然不是他的真本事,站在這的也非他本人,而是一縷殘魂。

與完整的靈魂不同的是,殘魂入不得輪回之道,因亡者在死后魂魄受損所致。

還有一點需要知道,殘魂只會出現(xiàn)在已故者死去的地方,不會憑空出現(xiàn)在其他地方。

“蕭陽,你可得撐住了啊……”

心中想著,這就擺出架勢來,左手背劍于身后,右手探出如龍爪,這種起劍的姿態(tài)很是少見。

而對方只是將手中的長槍一轉(zhuǎn),隨后便單手將槍頭插入地中,猛地壓彎槍桿,眼神中透出凌人的寒光。

“呵啊!”

段景天猛地沖了過去,對方側(cè)身躲過,同時刺出長槍。

“蒼龍?zhí)阶Γ ?

只手鎖住槍頭,左手隨后遞出一劍,已成封喉之勢,卻沒成想被對方用牙齒咬住。

“咔吧!”

天子劍竟被生生咬斷,抓住段景天分神的瞬間,一個回旋踢猛地踢出,長槍直接洞穿了鎖住槍頭的手掌。

伸手一拉槍桿,鮮血順著槍尖拔出的方向甩出一道血弧。

勝負(fù)往往只在一瞬之間,雨水依舊下著,一切都恢復(fù)了正常。

段景天不甘的躺在地上,用被刺穿的雙手掩住臉龐,血雨相融,紅了一片。

士兵們見狀連忙下馬攙扶,生怕出半點意外。

段景天晃晃悠悠站起身來,踉蹌的朝前面走了幾步。

“北蠻南侵,兵犯秋風(fēng)渡,守將勢孤,此誠危急我華夏之存亡,權(quán)衡啊!前輩!”

眼睛死死盯著前方,握住斷劍的手不住的顫抖,聲嘶力竭的嘶吼道。

“咔啦!”

一聲雷鳴,響徹整個山谷,讓人格外醒神。

“此路不通,繞道而行。”

段景天聽罷,頓時怒從心起,大聲喝道:“權(quán)衡啊!”

谷中猛地掀起一陣陰風(fēng),半隱半現(xiàn)間能看到一處大宅子,顧乘鶴背靠著門前的石獅子坐在地上,從半掩的門縫中可以看到院中的慘烈之狀。

“不如你推開門問問他們。”

段逢顓攻破王城之后便帶人屠了顧府上下一百三十八口,上有八十老者,下有吃奶孩嬰。

顧父身中八箭十三刀暴斃院門前。顧母心高氣傲,拔劍自刎于屋中。

家中兩個小妹慘遭凌辱,含恨上吊而死,明明再過幾年便到了出嫁年紀(jì)。

心門的枷鎖一道道崩開,不堪回首的往事再度浮現(xiàn)在腦海。

一道槍風(fēng)破開風(fēng)雨,直接貫穿了段景天的左肩,鮮血自血窟窿中噴濺而出。

“前輩……解恨否?”

段景天牙關(guān)緊咬,腦海中依稀記得那個被鮮血染紅的一天。

眼神也不再平靜,緩緩舉起手里的半截天子劍,一股不屬于人類的氣場漸漸展開。

“稱王立帝非吾愿,無奈生在帝王家。”

聲音很小,悲傷很大。

當(dāng)年段家起兵造反之時大皇兄的母親極力勸阻,然而段逢顓卻早已權(quán)欲熏心,加上二夫人和三夫人的挑撥,大夫人被殘忍殺害。

這一切的一切都被還只有六歲的他看在眼里。

“景天,答應(yīng)我,今后一定不要陷入權(quán)力的泥沼。”

這是大皇兄在起兵前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

然而這一切卻都不是能由他選擇的。

正如那句話,一切都是命,半點不由人。

“全軍聽令!隨我沖鋒!”

“得令!”

眾將士齊聲高呼,握緊手中的刀槍,做好了迎戰(zhàn)的準(zhǔn)備。

段景天看了一眼天色,又掃了一眼后邊的棺材。

全然不顧身上的傷痛,騎上戰(zhàn)馬就朝山谷口的方向沖去。

然而這一戰(zhàn)可謂是相當(dāng)慘重,五萬的輜重主力,在出谷之時便只剩不足兩萬人。

黃泉谷,通黃泉,難入亦難出。天子在這丟了十年的壽命,王朝在這折了半數(shù)的氣運,也算是應(yīng)了那卦象。

入谷處的后半截石碑露出文字來,在那黃泉谷三個大字后緊跟著一行篆文,明顯是由尖銳的東西所刻,只四個字——生人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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