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罷，皆默然。

今天割讓1800的陣地，明天呢？

如果Nokia突破2500，甚至3000的同檔次的產品，主打性比價優勢，在座的哪一個又敢說能守住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呢？

野心從來不是一天養成的。

給對手的縱容，以祈求對手給你足夠的喘息的時間，茍延殘喘、固守老本，無異于飲鴆止渴，而等待自己的命運無非就是一點點被蠶食，最終被狠狠地踢出場去。

商場猶如戰場。

別指望跟資本談什么情懷、理想道德和仁愛，利益至上，金錢第一，這是資本世界的唯一信條。

“即便如此……”

“李總提出的要求也過于苛刻了。”

矮胖的禿頂男人沉聲道。

“我們SIEMENS能接受200元以內的價格浮動，這已經是我們能申請到的極限了，我想在場大部分友商能接受的價格，和我們不會差太多，希望李總慎重考慮！”

“如果一意孤行，恕不奉陪了。”

話音剛落，四下就有好幾道聲音回應他。

“我附議……”

“我們也是，250是底線。”

“同意……”

“……”

仿佛在演一場話劇一般，這配合與默契，甚至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來自同一個企業，穿的一條褲衩。

什么叫一呼百應？

這就是。

動作整齊劃一，都不帶思考的。

李閣臉色稍稍有些難看。

他雖然一開始就不指望這幫人能一起跟進，但現在看來，他們只打算做做樣子，先觀望觀望，如果境況不對肯定立刻翻臉。

想都不用想。

而且，作為同行，李閣對這些友商所謂“降價”的操做可是熟悉的很。什么叫“降價200”？那就是先找個理由把價格上揚190，隨后標上一個大大的“驚爆價！直降200！虧本發貨！”。

實際商家們依然賺得盆滿缽滿。

江夜白自始至終就插嘴一句，其余時間都安靜地坐在那里，冷眼旁觀這幫人演的一出好戲，真是不可謂不精彩。

一開始，他就意識到不對。

按常理說，這些商家一個個都是商業競爭上的對手，但是江夜白剛到的時候，竟然看到他們和睦招手、談笑自如，就像一家人，怎么看這都是一件很離譜的事情。

最有可能的事情是，他們早就商量好了。

所以，今天來這里，根本就不是為了什么所謂的商議，按照江夜白的判斷，更像是做個表態，大致意思就是：“你說的那些道理我都懂，但真就做不到啊！最多只能給予你精神上的支持。”

Over。

呵呵！

兔子撒了都見不著鷹，不是鷹不想吃兔子，而是一只兔子根本不能滿足它的胃口。

兩邊下注，真夠貪的。

江夜白冷笑。

“各位！”

李閣起身，明媚的陽光照在他身上。

“今天來這里不是為了爭論的，事實上我尊重每一個同行的選擇，我依然是那句話，現在的目的是求同存異，只要能打破現在的僵局就行。”

“您認為能成功嗎？”

一道頗有些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它是如此地突兀，一點也沒給李閣臺階下，赤裸裸地嘲諷他那螳臂當車的稚嫩計劃。

“只有老人，才會去頤養天年。”

李閣冷冷反擊。

“李某雖不才，然志氣未泯，如若茍延殘喘著活著，不如站著死去。而且到底誰生誰死，誰是棋手誰是棋子，獵人與獵物，現在都尚未知曉，列位下結論是否太早了些？”

眾人竊竊私語。

有的冷眼，有的偷笑，有的事不關己。

一切仿佛早已注定。

最終的結局自然是草草收場的，他們聚做一伙，頗為輕松和淡然地離開紫金大酒店，一路相互攀談，有說有笑，只留下李閣和江夜白孤獨地站在空曠的人民廣場上。

一大一小。

以及地上覓食的幾只白鴿。

有些蒼涼的意味。

“有點抱歉，今天的事情沒能做好。”

李閣很誠懇地像江夜白道歉，他覺得自己多少辜負了江夜白對他的期望，除了羞愧，李閣更多的是自責。

“不是你的問題。”

江夜白踢著路邊的石子，笑道。

“這幫人太貪了，想著兩邊下注，對沖風險。最終無論結果如何，他們都不會失去最基本的利益，這使得他們有恃無恐，我猜測，Nokia那邊也應該找過他們了。”

“只是不知道——”

“他們是如何敢信獅子的話。”

Nokia現在就如同草原中的獅子，擁有至少明面上的主導權，即便現在深陷丑聞風波，但其強大影響和威懾仍然是不容小覷的。

就比如今天。

想到這，江夜白目光閃爍著冷芒。

“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李閣問他。

“按計劃走，這件事在意料之內不必驚慌，傳單、海報那邊得加開步伐印刷，爭取在下周四前全部做好，另外撲克和筷子那邊，也不能慢，具體數量你自己控制，不能太少。”

“給Nokia一場禮物！”

“一場……”

“狂轟濫炸。”

江夜白胸有成竹地笑道。

李閣沒有被江夜白的豪言壯志沖昏了頭腦，他思忖了很久，然后問道：“我們現在手上并沒有太多的現金，支付那筆廣告運營的費用，已經很勉強了，更何況……”

“如果要把我們的品牌LOGO印在他們的產品上，需要支付一筆不小的代言費吧？我擔心，到時候我們的資金可能捉襟見肘。”

這一直是他的憂慮。

“誰說我們要支付代言費？”

江夜白反問。

可這一問，把李閣就整得很迷糊了。

“不支付代言費，他們憑什么幫我們代言產品？大家都是商人，都是為了掙錢的，我們跟他們沒理由利益關系，他們沒理由免費幫我們做推廣啊！”

“誰說免費了？”

李閣：“……”

“李總，有幾點您沒弄明白。”

江夜白微笑著說。

“第一，我們和他們是合作關系，我們可以不用支付他們任何的費用，只需要送他們幾部手機，讓他們舉辦類似“買撲克抽手機”的促銷活動，他們賺銷量，我們賺推廣，互贏。”

“第二，如果第一批效果很好，等到第二批他們找我們的時候，我們只需要稍稍提高一下條件。”

“比如贊助我們投放傳單。”

“對于他們而言，我們同樣可以在傳單添加他們的產品宣傳，進行綁定銷售（Binding Promotion）他們并不虧，甚至大賺；而我們就更不用說了，從頭到尾只花費了幾部手機就做到了別人花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的推廣效果。”

“這就叫空手套白狼！”

李閣驚呆了。

如果問他這一生中遇到的最令他感到不可思議地的事，那一定都發生在江夜白身上，這是肯定的。

真的難以想象。

李閣從未見到如此精彩的營銷策略，堪稱匪夷所思！

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不僅把如此復雜的局勢看得透徹，而且居然能用各種“離奇”的手段化解，仿佛沒有什么能把他難倒。

這，才是最恐怖的。

誰能想象他身無分文，卻可以左右逢源、如魚得水呢？

事實上，對于那些真正優秀的精英來說，現實世界的許多所謂“常理”“規則”對他們不一定有效，這就是“不能以常理度之”。

絕大多數人即便掌握了財富，也不懂得如何用財富去賺取更多的財富，這就是為什么富人永遠占據極小部分，因為一個人的金錢和他掌握的知識和能力是成正比的。

即便窮人有一天中了彩票大獎，那么這筆與他知識和能力不相匹配的財富，有一萬種方式還回去。

可能是博彩、奢侈無度，也有可能被人騙走等等。

事實上，真理只有一條：

只有知識才是永久真實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