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朱棣卻并沒有將名為吉壤的陵址選在京師,反而命人北去北平尋找吉壤。同時下詔將北平改名為北京,將京師改為南京。
這兩件事一出來就如當初林菁霜所言,朱棣已經開始暗自準備遷都事宜。雖說并沒有下詔遷都,可是將自己的吉壤選在北京這么明顯的信號只要稍懂一些禮制的人都會明白朱棣的心思。
群臣們雖然有人反對,不過朱棣并沒有說要遷都,這些人也只能從不合葬制或者在北京營建陵墓勞民傷財來進諫。可是更多的人因為忌憚朱棣的雷霆霹靂的手段而緘口不言。于是經過幾天的朝議最終還是朱棣獲勝。
胡濙看到這些信不免又佩服起林菁霜那如炬的眼光。不過不久之后他便接到久未寫信的楊溥的來信,這位太子洗馬的來信盡是牢騷之詞,原來徐皇后一死,太子朱高熾更是日益受到朱棣的猜忌,有些時候總是一個小錯漏就引得朱棣大發雷霆,繼而就是皇帝下旨斥責東宮僚屬沒有輔佐好太子。
這些僚屬也看到解縉的下場:此前寵愛有加,被奉為內閣首輔的解縉,一朝被朱棣所拋棄立即便遠配邊疆,他們這些僚屬論才華不如解縉,論與皇帝的親近他們也遠遜于解縉。他們除了唯唯諾諾以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至于楊溥也只能和胡濙在書信中發發牢騷而已。
一晃眼距離林菁霜失蹤已經過去了近兩年了。這近兩年的時間里雖然華胥盟上下都不遺余力地尋找林菁霜,可卻依然沒有她的任何下落。
而夏綾妍果然實踐了她的承諾:依然是以左執政的名義暫行圣主之權,好在夏綾妍本就擔任左執政許多年,在華胥盟內威望不低,再加上林菁霜也沒有另外委任過右執政,因此即使沒有圣主的頭銜她也是名正言順可以代理一切圣主的事務。
這天三人來到湖廣的黃州府,胡瀅第一時間便找了一間客棧住下,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給朱棣寫奏疏報告差事的情況和一路的見聞,如今得空首先要做的便是此事。
而岳麟禹便和阿雪結伴去街上巡訪。正走間岳麟禹忽然發現阿雪居然對街旁的一個僧人特別感興趣。阿雪剛來大明的時候確實對大明的一草一木都十分感興趣,可是如今已經過去了四五年。
阿雪除了在京師城里前后加在一起一年也不到,其他時間幾乎都在外面,有些地方上的風土人情她見得甚至比絕大多數一輩子呆在大明的人都多,已經見怪不怪了,而今居然會對一個僧人感興趣,這確實有些新鮮。
“怎么了?雪兒,這僧人有什么問題么?”岳麟禹見阿雪神情有異便問道。
阿雪“嗯”了一聲卻沒有立即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麟哥哥,你看著僧人是不是有些奇怪。”
岳麟禹聽阿雪這么說便端詳起那僧人,卻見那僧人身穿一襲灰色僧袍,僧袍上雖然有些補丁卻也并不骯臟,顯然時時換洗的。
不過與這僧袍相比,那人的臉上卻是斑斑駁駁盡是燒傷之后留下的傷疤,根本看不出其年紀大小,而露出的手臂之上還有一些淤傷,似乎之前不久被別人打過一般;不過以上卻并不最奇特的,最為奇特的是這僧人此時正在一處包子鋪前買包子。
由于朱元璋因為是僧人出身,所以在大明對佛教有一種特殊的情愫:雖然管的相比前朝要嚴得多,但隨之對于僧人的待遇也有所提高,普通僧人一般到街上或者集市上只是來化緣的,而且那些人往往都會去那些相對大的商鋪化緣,往往一天下來能化到不少。
如果這僧人是來自什么大寺院的,便是直接付一大筆錢來搬取貨物的,是絕不會像眼前這僧人一般身上穿著打補丁的僧袍,居然會用兩三個銅板買包子的。
那僧人買了包子之后打了一個稽首向那攤主表示感謝,可是當他剛想離開卻見街上來了幾個衙門里的差役帶著一個身材魁梧,商人打扮的人跑了過來。
那些差役的頭領指著那個僧人問那商人道:“是他么?”
那商人點點,恨恨地道:“大人,正是此人。快抓住他否則那惡僧就跑了。”
那差役頭一揮手,就見身后那幾名差役三下五除二地就將那僧人綁縛在當場,然后二話不說地便被帶走了。這差役當街拿捕人犯本就尋常,不過捉拿一位僧人卻是少見,于是在場眾人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其中有幾人認得那個跟隨著差役來的那個商人,其中一人便道:“我看那人是東街的房二九啊。他怎么跟差役過來拿人了?”
“原來那人就是房二九啊,看來應該是因為那件案子了。”旁邊那人似乎恍然大悟道。
而另外一撥人中有人又道:“房二九他出了什么事了?這家伙除了喜歡貪點小便宜之外人應該還不錯吧……”
岳麟禹和阿雪在一邊聽了半天才大概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原來那房二九和他家附近的杜四是鄰居好友,而那杜四是一個屠夫和房二九則是賣酒的。
某天那杜四和房二九準備第二天結伴去鄰近州縣采辦貨物,第二天房二九一大早便在約定的地方等著杜四,可是等來等去,等過了約定時間一個時辰以后那杜四仍然遲遲未到。房二九起初還以為杜四忘了今天約定的事情,于是便去杜四家里去喚他。可當他到了杜四家才知道杜四一早便已經出門了,這下他們才知道杜四說不定出事了,于是趕緊去官府報案。
官府派出差役巡查了兩三日終于在離城外不遠的某處荒地找到杜四的尸體,那杜四被人用石塊砸碎了腦袋,而他身邊原本采買貨物的貨款也被搶劫一空。這種人命案子官府自然重視,在排查了杜四周邊的人之后發現這杜四在出事的前幾天曾經毆打過一個僧人。根據這條線索官府便懷疑是否是這僧人挾私怨報復從而殺了杜四。
“哦,那看來這僧人身上的淤傷就是那杜四毆打之下造成的。”阿雪聽完之后似乎有些明白道。
“看來這只不過是一般的人命案子而已。”岳麟禹聽完之后得出了這么一個結論。
“麟哥哥,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官府審案子去?就不知道這里審案子是不是可以讓別人看。”阿雪有些興奮地道。
岳麟禹笑了笑道:“這有什么可看的,公堂之上不過就是雙方對峙,然后由堂官宣判而已。”
“我來這里之后還沒看過官府審案子是什么樣子的。”阿雪撒嬌道,“我們一起去看一下吧。”
岳麟禹拗不過她只能帶著她去衙門聽審,走了一段路之后岳麟禹想起一件事便問道:“你怎么會突然對這僧人感興趣了?是發現了什么嗎?”
阿雪嘟著嘴想了一會兒才道:“我也說不清楚,只是覺得這僧人有些奇怪,而且那人彬彬有禮應該不像是會因瑣事殺人的樣子。”
雖然此事是發生在黃州府,可卻由黃州府下轄的黃州縣縣令來審理此案。兩人不一會兒便來到縣衙門口,果然府衙此時正在審理杜四被殺的案子。
那房二九此時正說道:“大人,小的見杜四久久未到便去杜四家中敲門叫:‘四娘子,我等四官已經多時卻遲遲未見四官來到,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那杜四家的開門說:‘我家官人很早就出門了,怎么可能還沒有到呢?’于是我們兩家的所有人都出去尋找杜四,幾乎將杜四平日去的所有地方都找遍了,都找不見杜四,于是我們便來大人處報案了。”
而在房二九身邊的一個婦人也說道:“大人,剛才房二九所說句句屬實,請大人為民婦和家主做主啊。”聽那婦人所說應該便是杜四的夫人。
旁邊的差役也道:“大人,房二九所說的也和我們所調查的并無兩樣。這杜四的尸體是在城外的一處荒地找到的,而經過我們的發現現場血跡斑駁似乎不像是杜四被害之處,細查之后才發現杜四是從家中去往約定地點途中的一處道路邊上被害,隨后才被移到那處荒地。”
那知縣問道:“那這僧人與這件案子有何關聯?”
那差役答道:“我聽房二九說過,案發前幾日,杜四和他夫人在街上采買,他夫人忽然見到這僧人生的恐怖嚇人,大驚之下有些失神,這杜四本是愛妻之人于是將這僧人驅逐。據當時在場之人所說,當時杜四驅逐之時非但口中辱罵,而且動手打這僧人,在打倒這僧人之后又重重地踢了十幾腳才罷手。因此小的想是不是這僧人挾此私怨才要報復杜四。而且這僧人雖有度牒卻是京師城的一處小寺院,穿著破爛,可是身上卻有些財物,因此懷疑確實是這僧人殺害了杜四之后劫走其財物。”
那知縣點點頭,又轉頭問那僧人道:“這位小僧人有什么要說的么?”
那僧人跪在一邊答道:“貧僧確實受到過杜施主拳腳,不過貧僧確實有嚇到杜施主的夫人,受這些打也是應該的。自那之后并未再見到過杜施主,請知縣大人明鑒,貧僧并非殺害杜施主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