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在岳麟禹兩人第一次探查蒲原城的時候,蒲原城中曾經就此問題爭論過。
原來京極秀滿當聽到今川貞世帶著大軍準備收復蒲原的時候,就急匆匆地找到長尾房景勸說他趁敵人剛剛到來立足未穩趕緊出擊。只要能將這支部隊消滅掉,那么駿河國將是一路坦途。
長尾房景并不看得起京極秀滿這個人——畢竟帶領著優勢兵力居然被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追著滿世界跑,純粹是窩囊透頂。雖然他看不起京極秀滿,不過此人畢竟是足利滿兼和上杉憲定交給他的。
足利滿兼讓京極秀滿成為他的副將一起參與蒲原城的駐守,所以他表面上的尊敬還是要有的。不過也僅限于表面上的尊敬而已,他可不想讓一個敗軍之將教他如何打仗的。
所以當京極秀滿將這個提議說出來之后,不管長尾房景原來是否是這么想的,現在也立刻發生了變化。
長尾房景斜眼瞟了他一下后緩緩道:“秀滿殿下,公方大人和主公只是讓我們守好此地,切斷今川貞世和東部的聯系,以便公方大人清理東部繼而壓迫今川貞世。你現在就讓我征討今川貞世到底是何用意?”
京極秀滿一呆,他本想只要此戰能擊敗當年雄霸九州的今川貞世,那么之前戰敗的恥辱說不定就能洗雪了。而且自己也會因此功勛成為鐮倉府的重臣。可是萬沒想到長尾房景會這么噎他。
楞了半天京極秀滿才道:“房景殿下,對方只有七百人,我們最多只要撥出一般兵力可能就能取勝。我查過這七百人幾乎就是今川貞世現在能調動出的所有士卒。我們只要能消滅這支部隊,不但能吞下駿河西部,說不定今川貞世的潰敗對于東部來說也是致命的。這樣我們不但能上洛成功,可能連足利義滿也能順勢拿下。”
長尾房景冷笑道:“秀滿殿下,可能你對于今川貞世不了解:當年他在九州討滅菊池黨,迫降島津氏,襲殺少貳冬資。他總能在絕境中反敗為勝。你怎么知道那老家伙這次不會耍什么花招圍殲我們?”
長尾房景走到京極秀滿面前用一種看著傻子的眼神看著他道:“更何況我聽說細川持元的那支部隊要來馳援今川貞世,我怕要是真的出擊非但消滅不了那老家伙,就連蒲原城也會被人奪了。要真是如此,秀滿殿下,你是繼續再往東逃么?莫非要逃到蝦夷么?”
所謂的蝦夷就是在日本最北面的北海道,當時還是屬于化外之地。
如果之前長尾房景所說的是噎人的話,那剛才的那番話就是指著京極秀滿的鼻子痛罵了。
京極秀滿也算是京極家的人,就算足利滿兼和上杉憲定至少面子上仍然是客客氣氣的,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氣。他剛想反唇相譏,但轉念一想,自己畢竟算是寄人籬下,再加上他城府又深,深呼吸幾口終究那股火沒發出來。
即使如此他的胸口還是起伏了很久他才道:“房景殿下,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么殿下你可以親自帶兵去偷襲,我來駐守此城,可以確保萬無一失。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旦錯過可真的是后悔莫及啊。”
長尾房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不用多說了,公方大人交代我的就是守好此地,確保不放一個敵人經過此地。其他一概不用理會,等到公方大人奪下關東之地了,那個時候即使老家伙和小家伙加在一起又能如何。”
說到這里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說道,“對了秀滿殿下,你可能不知道吧?細川持元那小子說不定已經死了。”
“死了?”京極秀滿大吃一驚,他本想留著這條命報之前在瀨田川戰敗的恥辱,而現在既然對方已經死了,那么自己這個仇這輩子都沒有希望了。他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之后趕緊又問道:“怎么死的?”
長尾房景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像是應付一樣地說道:“據說是被大內義弘派出的一個叫泉識坊的忍者給擊殺的。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為沒人見到泉識坊回去復命,而擊敗你的那支部隊似乎也再沒見到細川持元這個人。泉識坊據說是天下第一忍者,既然他出手了,那個細川持元說不定已經死了。不過也有可能兩敗俱傷。”
長尾房景忽然切了一聲繼續道,“誰知道呢,反正現在帶領那支部隊的是細川持元的那個副將。好了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秀滿殿下還有什么事么?如果沒有什么事我就要去安排接下來的守夜事宜了。”
說著也不等京極秀滿說話,徑自走了出去,留下京極秀滿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那里十分尷尬。
京極秀滿看著長尾房景的背影恨恨地跺了跺腳,他知道他在這里備受排擠就是因為他在此地孤身一人,整個蒲原城里都是上杉家的武士,這和他京極秀滿可沒有半點關系。
他咬了咬牙心想:如果自己能有一支屬于自己的隊伍也不用在這里備受欺辱。可是這又怨得了誰,之前在被岳麟禹追著落荒而逃的時候他已經將他所有的部隊都丟下了。想到這里他重重地嘆了口氣也跟著出去了。
以上這些事,岳麟禹可都不知道。等到伊勢盛綱帶著大軍到來的時候,岳麟禹已經將蒲原城周邊的地形圖畫得密密麻麻了。正當他和阿雪還在對著地圖商量著事情呢,門外閃進五個人影。那五個人剛進門便朝岳麟禹行禮,口中有的叫著“少主”,有的叫著“持元殿下”,話語之中激動之情幾乎是一般無二。
岳麟禹抬頭一看原來是伊勢盛綱他們,不由得也是欣喜若狂,立時便跳起來撲上去一一和他們擁抱。等雙方互道問候之后岳麟禹便將他們安排坐下,阿雪也很乖巧地出去倒茶去了。
還沒等伊勢盛綱先說,三好長之搶先道:“少主,這一個月里你到底去哪里了,我們都快急死了。我們沿著琵琶湖的岸邊一路尋找,最后在奧島附近找到少主你的肋差,還有滿地的血跡。我們都以為你遭遇不測了,后來聽說大內義弘派出忍者來刺殺你。那幾天我們將所有人都派出去找尋你,卻一直沒有任何關于你的消息。”
岳麟禹笑了笑道:“你們都出去尋找了?”
這個時候伊勢盛綱卻道:“除了我和持久殿下以外,確實都去找尋你了。少主你將全軍的安危交托于我,我不敢擅離職守。持久殿下在外整編京極秀滿的敗軍,所以也沒有去找尋。”
三好長之插口道:“是啊,我們三人都去了,元親殿下甚至還跑到美濃國去了,他擔心土岐詮直的部眾也參與了其中,并將你劫持到美濃了。”
長宗我部元親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實也不是我要去的,只不過是尼子殿下一定要讓我們去其他地方找找。不管是殿下是死是活一定要有結果。就算是尸體也一定要帶回來。”
眾人齊齊看向尼子持久,卻見尼子持久道:“我當時脫不開身,但是那個時候無論持元殿下是生是死一定要盡快得到結果。這種失蹤情況對于我們大軍來說絕對是災難。如果不是持元殿下提前做過安排我怕大軍此時已經開始自相殘殺了。”
眾人仍然不解,還是一臉有聽沒有懂地望著他。尼子持久繼續道:“持元殿下在我們軍中的威望是極高的,如果殿下活著當然是最好的,就算是死了,我們也有辦法號召士卒們為殿下報仇。所謂哀兵必勝,上下都抱有復仇之心極有可能會創造奇跡。但是如果生死不明,那樣士卒們就會無所適從,左右為難,對于士氣的打擊是巨大的。所以我們對外嚴守你失蹤的秘密,只是說被大御所召到堺町述職;對內就一定要盡快找到你的下落。”
岳麟禹站起身來朝那五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道:“看來是我做錯了,我應該第一時間向你們報平安的。我還是經驗不足沒有想到這么多。”
眾人趕緊起來還禮。尼子持久繼續道:“不過還好這期間沒有發生什么事。現在想想還好殿下能傳書過來,否則真的要是過太長時間的話可能真的不好說了。”
聽到此處岳麟禹不覺背上汗水涔涔,心想要不是面前這些人的幫忙自己說不定這些部隊已經分崩離析了,忙又道謝了一番。
這個時候藤原教廣說道:“諸位,現在既然持元殿下沒事,大伙們又都沒事,就不要再這樣互相客氣了吧。既然我們現在要面對鐮倉府的那些人,不如想想看怎么對付他們。”
岳麟禹哈哈笑道:“對對對,光顧著道歉,忘記說正事了。盛綱殿下剛才見到今川貞世大人之后,他說了些什么了?”
這時阿雪走了進來,他將六個茶碗放在六人面前,剛要準備退出去,岳麟禹笑了笑道:“不用麻煩了,你也很久沒見到這五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