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照原先制定的規矩當岳麟禹不在的時候便是伊勢盛綱代為總大將,于是伊勢盛綱也不推辭,答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岳麟禹轉頭對著阿雪笑了笑道:“好了,該安排的全安排好了,我們就出去走走吧。”
說是出去走走,果然確如阿雪所擔心的那樣,兩人走著走著便離開營地走出了好遠。這一路上行人稀少,大概是因為京極秀滿的叛亂導致一般民眾不敢外出。
琵琶湖是日本最大的內陸湖,地處本州島中部這么大一塊區域中,這片內湖就占據了至少四分之一的面積。再加上畿內本是繁華之地,于是,原本湖上一直往來航船不斷。再加上又是臨近京都,許多公卿貴族,包括天皇本人也將琵琶湖作為一處游覽勝地,于是琵琶湖便留下了很多詩詞名篇。
岳麟禹自從來到日本之后自然也跟著絕海中津學習了不少俳句,芭蕉,對于這片湖也是神往已久,這次親眼見到自是不愿離去。看著湖邊落葉紛紛飄落灑在湖面之上,再想著萬葉集中的詩句不由地露出了微笑。
而在一邊的阿雪似乎也忘記了自己的使命,看著這么一幕蕭瑟的景色不禁想起了心事,不由得癡了。
正當他們看著湖面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嘆息之聲傳來。兩人循聲望去卻見不遠處有一個身披遮身長袍,頭戴一個類似籮筐一樣物事,看不清楚面容,手中還拿著一柄尺八。此人緩緩朝他們兩人走來。
這種裝束對于岳麟禹兩人來說并不新鮮。這是日本經常出現的虛無僧,頭上的那個籮筐一般的東西便是被稱為“天蓋”的深草笠。類似于明朝的帶發頭陀。
岳麟禹見那虛無僧朝自己這邊走來,似乎是認識自己便好奇地問道:“大師此嘆所為何事?”
“剛剛從南邊走來,見到瀨田川畔又是尸骨遍地,戰亂又起,憐我世人又罹苦難啊!”
岳麟禹點點頭道:“是啊,如果不是大內義弘叛亂天下現在還是依舊太平。真希望大御所能夠盡快平定堺町的叛軍。”
那人道:“貧僧之前也曾經從堺町路過,也稍微了解了一些事情,大內義弘是因為大御所削去大內氏的領土才反叛的。想大內義弘這般立有大功非但不賞反而受罰,反叛也是在所難免啊。與其指責大內義弘掀起戰亂,不如大御所本人自己反省自己的行為。”
那人說這番話的時候仍然不斷地向岳麟禹處走來。等到這話說完已經離岳麟禹只有數步之遠的距離。
岳麟禹聽他所言和之前從細川滿元口中聽到的大內義弘的抱怨之詞幾乎一樣,不禁心中微覺奇怪,剛想出言反駁忽覺一陣寒意逼來。他心中一驚,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可畢竟已經久歷戰陣,體內真氣流轉,已將內力灌注雙腿,身子已經向后急退。與此同時卻聽得旁邊的阿雪驚叫道:“少主,小心,此人是忍者。”
饒是岳麟禹機警,阿雪提醒及時,可是對方的速度之快,攻勢之凌厲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再加上又是突施偷襲,岳麟禹雖然在千鈞一發之際退開。
要不是他這次出來的時候依然穿著鎖子甲,恐怕他此時已經被開膛破肚了。即使如此依然將胸前的那片鎖子甲上劃開了一個大口子。因為余勢未消,他的胸口還是被劃了一條深達幾分的長長的傷口。
這道傷口雖說不重,但是岳麟禹這下毫無準備的劇動之下身上已經有不少已經結痂的傷口又裂開了,劇痛之下他不由地皺了皺眉。
再抬眼看那人,手中的尺八已經變成一柄短刀,刀刃上已經隱隱閃現出一線血絲。而頭上戴著的天蓋此時已經分為兩半,露出一張皮膚黝黑,久歷風霜的臉,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年紀;要不是左右臉各有一道刀疤簡直和普通的農民無異。
原來阿雪在出聲提醒的同時,已經拔刀在手。也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她向此人攻出了一招,這一系列動作阿雪是一氣呵成,這是阿雪最厲害的殺招之一——“拔刀斬”。
如果在平時對練的時候岳麟禹也有可能因為應對不及敗下陣來,而此時阿雪更是全力施為,這招的威力更為凌厲,而對方卻如同鬼魅一般輕松讓開這招,只不過天蓋被劈為兩半而已。
而且就算是天蓋被劈為兩半,卻讓人感覺這是此人故意為之,因為那臉上露出的并不是因為躲避不及所出現的驚詫和恐懼的表情,而是微微的冷笑。這種境界讓岳麟禹兩人不由得寒毛倒豎起來。
那人跳開之后并不追擊,仍然站在原處。而阿雪見自己奮力的一招居然被對方輕輕松松地避開也知道對方的武功遠高于自己,于是又拔出一把短刀來,雙手握刀凝神待敵。
至于岳麟禹,他身上雖有些傷口崩裂,胸口的那道口子也不短,但是畢竟都是輕傷,除了開始的劇痛之外都只是些皮外傷。他運功吐納了幾下發現并沒有受內傷,便緩緩地站直了身子盯著那人。
那人淡淡一笑道:“持元大人的武功果然不同凡響,天下能避開我這招拔刀斬的已經都死絕了,想不到你是第一人。”說著便把外袍扯開,露出一身絳紫色的勁裝,“嗆啷”一聲然后像變戲法一般另一只手上也多出一把短刀。隨即擺了一個姿勢,而其模樣居然和阿雪一樣。
阿雪一看這個姿勢便是心中一動,稍一皺眉便驚道:“你是……”
那人仍然是淡淡地笑道:“你想起來了么,我以前也是伊賀里的人。”說到這里居然云淡風輕地笑了起來。
阿雪秀眉倒豎,咬牙道:“你是泉識坊?”
那人聽到這句話時居然身子一立,雙手背向背后,全身處于極度放松的狀態,然后點點頭慢悠悠地道:“這拔刀斬姿勢純熟,剛才那一擊就差點能夠得手了。看來你確實是百地三太夫那老頭子親手所教。想必將我的事情都告訴你了。”
“父親已經發下嚴令:所有伊賀里的村民務必將拔忍·泉識坊生擒或者斬殺。你既然在此出現就不用再回去了,跟我回去面見父親吧。”
“想抓我?哈哈哈。”泉識坊仰天大笑道,“百地老賊這條命令已經說了十幾年了,只不過多送幾條人命而已。反正我今天時間多可以陪你們多玩玩。”
說到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作恍然大悟狀又道:“忘了多說一句了,來此之前我已經將你周邊的那些個忍者全部除掉了,那些傻瓜看到我還以為是給他們送錢來的。哼哼~你們也就不要再做求援的打算了。”
果然阿雪用暗號招呼周邊忍者老半天居然沒有一個人出現,知道泉識坊所言不虛。他既然是伊賀里叛逃出去的人,自然對于伊賀里忍者的行動了如指掌,對于他來說那些忍者反而在明,泉識坊卻是在暗。
卻聽得泉識坊繼續道:“不要再做無用功了,那些人除了能收集情報以外簡直一無是處。還好你沒有讓他們去干行刺的任務,否則早就被分尸了。”
阿雪冷冷地道:“你這么大張旗鼓地到這里來恐怕不只是為了殺幾個伊賀里的同鄉而已吧?是來殺持元殿下的吧?”
“那些人只不過都是些螻蟻而已。殺了他們只是免得他們打擾我而已。”說著泉識坊便收起那副微笑的面孔,嚴肅地道:“義弘大人聽到細川持元在短短一個月內就消滅了三支援軍,便讓我過來幫一下忙。如果再這么放任細川家這支在野勢力不管,說不定連足利滿兼都不敢出來了。”
岳麟禹此時已經運氣鎮住了傷痛,哼了一聲道:“山名時清那些人都是叛亂者,就算不是我,我父親出馬也能夠消滅他們。你追隨的大內義弘也不會是大御所的對手,堺町就是他的葬身之地。到時候你也不過又是一條喪家之犬而已。”
泉識坊突然臉現殺氣,不過轉瞬消失,繼而哈哈一笑道:“不用擔心,就算義弘大人會失敗你也看不到了,我會先把你的頭送到堺町的。”
岳麟禹嘿嘿一笑道:“那你干嘛還不動手,害怕了?我們兩個人可不是好對付的。”
“害怕?你們兩個加起來也不是我的對手,只不過你們和那些螻蟻不一樣,就讓你們多知道一些事情,也算是我對你們的恩賜吧。”說著泉識坊便轉向了阿雪上下打量著她,眼神中忽而柔情,忽而憤恨,忽而又是得意。
阿雪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剛想出聲呵止,卻聽見泉識坊道:“你是小唯的女兒吧。你們兩個長得簡直像月亮和水中的倒影一樣。”
“住口!”阿雪,小臉通紅,怒道,“你這個村子里的叛徒,沒資格在我面前提我的母親。”說著便猱身而上向泉識坊像疾風驟雨般地遞出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