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不知道別人看到這樣的場景會是怎么樣的反應，但她現在已經連驚訝也欠奉。

那本來流動著的紅色蠟像凝固住了，像是一個等待被撕開的蠶蛹。從里面探出了一個嶄新的，一絲不掛的人。

就是之前被她砸成肉沫的，再也不能認出來臉的女人。

“你好像一點兒都不驚訝。”

所謂的恐懼、驚慌和錯亂，甚至許多的認知，都只不過是人的思維給自己設置好的陷阱，就像道德束縛住人一樣。

如果心里早就做好了那樣的準備，覺得無所謂的話，就連一點兒情緒波動也不會生出來。

“你可真是有點難纏。”李春這樣簡短地評價道。

就連死亡，也不能阻止這個女人從地獄里爬回來，回到這個世界上。

“我啊，是注定要和他永遠在一起的人。”

已經撕破了那凝固的紅色蠶蛹的她光著身子往后走著，慢條斯理地從自己原來的身體上把衣服脫了下來，一件件穿上。

“我可和你不一樣，我只要一輩子就夠了。”

李春和這個女人唱著反調。

她現在暫時找不出什么辦法能夠解決這個女人，但她也感知到面前的這個瘋女人對她并沒抱有那么大的敵意。

可以說這個瘋女人自認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只不過是興趣使然。

既然現在無法在生理層面上擊敗這個瘋子，那就只好在信念上來打敗她了。

“看起來我們兩個是真的八字不合。”

姜宓從尸體上把那串紅色的項鏈扯了下來，又重新掛回了自己的脖子上。

“不過沒有關系。”姜宓又露出了一個讓李春無法理解的笑容，“就當是我親愛的他在人生中遇到的一個小甜點罷了，最終他還是要回到我的身邊的。”

李春覺得自己的體內有一點微妙得不一樣。

“你，做了什么？”

像是體內有一團火焰在燃燒，每一個細胞都在散發著熱量。

姜宓神秘地搖了搖頭。

“不是我做了什么，是他做了什么。”

他？

兩個人唯一不用說明的人，就是尚川了。

李春的視野里的世界變得通紅，如同在眼睛前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紅紙，所看到一切都泛著紅寶石般流連的光芒。

身上因為長時間鍛煉而變得熟悉無比的肌肉被一塊塊的撕裂，有什么東西正在侵蝕那些肌肉組織，甚至是在入侵骨髓，往深處咬去。

“剛剛，你舔了我的血對吧？真是一個好運的小孩。”

主要是尚川的血，不過這個女人如果沒有撒謊的話，她的臉上也有一點這個瘋女人的血，而這個瘋女人的血和尚川沒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沒有理會對方在占她的便宜，李春的身上每一處地方都在疼痛。

“這就是他的本質，一種病毒，一種讓所有人都愛上他的概念。”

此刻李春已經因為疼痛癱倒在地面上抽搐，而姜宓抱著自己的手臂舉高臨下的看著她。

“只要你嘗試接近他，就想更加了解他，擁抱他，擁有他。但是到最后，你會被他反過來所占有，甚至連自己的意志都被他所占據，徹底成為他的奴隸。”

“他通過被人殺死，來征服人的意志。”

“有時候，我想問尚川到底是什么東西，自己的愛到底是因為魔力而起的，還是因為我自己而誕生的。”

“我現在做到了。”

“我和他徹底融為一體，而且還保留著自己的理智，保有我自己的靈魂。我和他共用一個身體，但這具身體的意志是為我所操縱。”

“我已經可以完全不受他的影響。”

噬骨鉆心的疼痛傷害著李春的神經。

屬于尚川的部分在擁抱她體內的每一塊地方。

“現在，我可以說，我是憑借自己的意志去愛他的。”

李春咬著牙，“荒謬。”

“是嗎？有什么荒謬的地方。”

李春終于知道她從心眼里討厭眼前這個女人的原因。

“所謂的愛，就只是一種狀態而已，無論是被欺騙，還是被強迫，都是曾經處于自己身上的一種狀態。”

“我愛他，只是愛他而已，他是不是怪物，是不是通過什么手段迫使我變成這個樣子都不重要。感情本來就是可以被欺騙的。”

“但是現在我需要他，也許他也需要我。除了我們的性別不同以外，在本質上我們是靈魂和靈魂的相接觸。”

“你的執念太多了。”

李春最后做下了定義。

是的，面前這個瘋狂的女人就是因為她內心的想法太多，所以才做出這么多瘋狂的事情。

尚川到底是什么東西，完全不重要。她所喜歡的是那個和自己相處了一段時間的尚川，不管他是什么都沒有意義。最主要的是，自己是不是還喜歡著，還愛著他。

無論他是人，還是怪物，都有一樣不同的東西使得他變得在人群中發亮，變得與眾不同，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才會愛上他。

現在要倒回去質疑自己為什么產生了這樣的感情，難道不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想要證明是因為自己做出的選擇，而不是因為被尚川所吸引，是一種骨子里認為女人高于男人的錯覺。

難道承認自己會被吸引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嗎？為什么要在這上面刻意強調一個主次出來呢。

“你太天真。”

“不……天真的是你，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也是你。你從來沒有聽到過尚川對你的需要吧？永遠都是自說自話的那個人。”

“把自己的一切想法都凌駕在尚川之上，為他做出一切選擇。”

強忍著身體里的疼痛，李春站了起來。

“他現在就在這里。我感受到了，他需要我。”

此刻身體里的血液開始冷卻下來。

熱度依舊，但是身體的控制權已經交還給了李春。

“他還需要我，所以我要從這里回去。”

姜宓瞇著眼。

現在李春的狀態她也很熟悉。

她第一次接受尚川病毒，并從病毒里掙脫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狀態。

“你覺得你是正確的嗎？”

“我不需要你的同意，也不需要你來做評價。”

出拳。

姜宓認真起來。

屬于尚川的血液居然停下了對人體的侵襲，反而為之所用。

雖然還很稚嫩，但是現在李春和她也是一個類型的，超脫了人類的生物。

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再選擇一個人？

真是個濫情的男人。

姜宓承認李春已經幾乎摸到了常人的界限，可現在透露出來的拳力已經完全超脫了人類所能達到的范疇。

這是第一次她因為對拳后退。

“你可真是讓人討厭。”姜宓新生的身體現在很虛弱。

“我也覺得你很討厭。”李春回答道，“從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討厭你。”

沒有再說一句話，兩個人再次碰撞在了一起。

在這個世界上，一定有另一個擁有不一樣人生的自己，做著讓自己艷羨的事情。

兩個人在某些地方都很相像，但是在選擇上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正是因為太像了，所以才會討厭。

正確的道路只要有一條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