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明隨手將白大褂往身上一披，過長的衣擺拖曳在地，沾滿塵土與血跡。他甩了甩袖子，不耐煩地開口：“接下來怎么說？”

徐彥州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廢墟的殘光。英雄協會能源中心的超級核能電池組殉爆后，方圓二十公里內的一切建筑都已化作焦土。他蹲下身，手掌貼地，薄薄的血霧順著手臂滲入廢墟深處，精神力如觸須般向地底蔓延。

——圣靈會所求的封印物，就埋藏在這片廢墟之下。

三年前，它從帝都超能監管部門的研究所秘密轉移至N市封存。據【魂】所言，情報來自監管部門的“線人”。徐彥州至今記得【魂】提起“線人”二字時，臉上那抹譏諷的冷笑。

（搞研究的，精神狀態果然都不太正常。）

他暗自慶幸自己從不給自己太大壓力。三年前，他以實習醫生的身份混入英雄協會后勤部，借機調查封印物的下落。如今，這場臥底游戲終于可以結束了。

“喂！弄清楚沒有啊，小四眼？”諸明坐在斷墻上，甩著袖子，語氣挑釁。

徐彥州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對他的稱呼充耳不聞：“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有屁快放！”

“壞消息是，封印物的封存設施完好無損。即便核爆摧毀了整個英協地下結構，最深處的安全屋依然紋絲未動。”

“那還不趕緊去找那個會長拿權限卡？……不對，她說不定已經炸成灰了！”諸明從斷墻躍下，焦躁地來回踱步，“總不能把整片廢墟翻個底朝天吧？等官方增援到了，咱們還拿個屁！”

“呵，這不還有個好消息嗎？”

話音未落，徐彥州驟然側身，一枚飛刃擦著他的衣角掠過。血霧瞬間爆發，如活物般席卷四周，又在下一瞬凝聚成形——他單手掐著一個女人的脖頸，立于碎石堆上。

而諸明……

腦門上插著一柄飛刃，刃身沒入大半，只剩寸許露在外面。他雙目呆滯，似乎連痛覺都未及反應，整個人僵在原地。

“咳……呃……”公冶櫻的喉嚨被死死扼住，窒息感如潮水般吞噬意識。她的雙手本能地抓撓著徐彥州的手臂，卻無法撼動分毫。

血肉蠕動的聲音響起。諸明額前的傷口迅速愈合，飛刃被新生的肌肉擠出，“當啷”一聲落地。他眨了眨眼，視線重新聚焦，破口大罵：“**的！有人偷襲你不提醒老子？！”

話音未落，他已一躍而起，一腳踹向徐彥州。

“別鬧，抓緊時間。”徐彥州隨手將公冶櫻甩飛，血霧翻涌，將諸明禁錮在半空，手里把玩著英雄協會會長的權限卡。他轉身走向原本電梯井的位置，步伐沉穩。

公冶櫻重重撞進廢墟，煙塵彌漫間，她模糊的視野里映出小秘書的身影——少女倚靠著斷壁，胸口一個猙獰的血洞正汩汩涌出鮮血。

（小圓……）

她的意識逐漸渙散，嵌在廢墟中的身軀一點點失去力氣，瞳孔中的光芒緩緩熄滅。

......

......

“咳……咳咳……”

衛國治的意識在劇痛中掙扎著浮出黑暗。

視野里的一切都浸染在昏黃與暗紅交織的濾鏡中，建筑物的輪廓扭曲重疊，像被高溫炙烤的蠟像般融化變形。耳中灌滿尖銳的嗡鳴，仿佛有千萬只毒蜂在顱腔內振翅。而最難以忽視的，是額角那道撕裂般的疼痛——溫熱的血液正順著太陽穴滑下，黏膩地滲入衣領。

“……他娘的……”

他躺在廢墟里，像一具被遺棄的殘破人偶。左臂機械性地撥開壓在胸口的混凝土碎塊，每一次動作都牽扯著不知藏在何處的傷口。右臂的機械義肢早已扭曲變形，關節傳動裝置被磚石碾碎，裸露的電線噼啪迸出零星火花。他摸索著找到肩胛處的緊急解脫閥，左手拇指狠狠按下——

“咔嗒。”

機械臂解除神經鏈接，莫名的空虛伴隨著幻痛刺激著衛國治的大腦。

衛國治咬著牙撐起上半身，左腿傳來的異樣感讓他低頭看去——腫脹的肌肉將褲管繃緊，皮膚泛著不祥的青紫色。神經似乎已經放棄了向大腦傳遞痛覺，那條腿仿佛不再屬于自己。

他茫然四顧。

曾經繁華的市中心，如今像是被巨神踐踏過的沙盤。高樓如積木般傾塌，斷裂的鋼筋從混凝土中刺出，如同巨獸的嶙峋骸骨。焦黑的廣告牌半懸在殘垣上，某個女明星的微笑被火焰舔舐得只剩半張猩紅的唇。

（通訊……必須聯系……）

顫抖的手指按向耳后的神經接口，腦機沉默如死。只有電流雜音在鼓膜上刮擦，像無數細小的刀片來回切割。他試圖呼喊，喉嚨卻只擠出一聲嘶啞的氣音——

“嗬……”

七十米外，廢墟突然炸裂。

兩道身影如炮彈般先后沖天而起。

老白的周身纏繞著血色氣焰，那張向來玩世不恭的臉此刻猙獰如惡鬼。右眼下方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汩汩涌血，左眼卻死死鎖定了前方飄忽的黑影。他的胸口處有個貫穿傷，隨著劇烈運動不斷噴濺血珠，卻在半空就被蒸騰的血焰灼成焦褐色的霧。

（殺了你……）

足底踏碎混凝土的瞬間，老白的速度再度暴增。空氣被撕出音爆的白痕，而他只是盯著【魂】那襲飄蕩的黑袍，像盯住獵物的瘋犬。

“砰——！”

拳鋒與黑影相撞的剎那，【魂】借力后撤，腳下的陰影突然活物般蠕動起來。

“唰！唰！唰！”

數十條陰影觸手破土而出，尖端銳利如矛，從四面八方絞向老白。

老白擰身閃避，腰胯發力一記回旋踢轟碎身后襲來的觸手。碎裂的陰影如瀝青般濺落，又在接觸地面的瞬間重新融入黑暗。左右兩側的觸手突刺而至，卻只穿透了他留下的殘影——

真正的老白早已踏著漫天飛舞的混凝土碎塊，再度撲向【魂】。

......

衛國治染血的手指在懷中摸索，突然將左手猛地甩向側后方——

“咔！“

戰術手表的表盤彈開，露出隱藏的微型電磁槍膛。這個劇烈動作讓他的傷口再度撕裂，溫熱的血液順著作戰服洇開。持槍的左臂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槍口在空氣中劃出細小的血弧。

“自...咳咳...自己人...“

衛國治槍指方向，陳胖子的身影踉蹌浮現。他粗厚的手掌死死壓住側腰，指縫間不斷涌出暗紅色的血液——剛剛的爆炸摧毀了千益會場那殘破的建筑，沖擊波裹挾著鋼筋碎混凝土，像一臺高速運轉的絞肉機席卷向陳胖子幾人，倉促之下，陳胖子爆氣全功率運轉異能，狂暴的旋風在周身形成螺旋渦流罩住身周幾米范圍。

但仍有幾枚尖銳的碎石突破防御，在他腰側撕開猙獰的傷口。

“咳，是你...個死胖子。”

衛國治繃緊的神經終于松懈，左臂重重垂落。電磁槍膛“咔嗒“一聲復位，他仰頭倒在廢墟上，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沫的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