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怎么了？…想見我？…好，我馬上回來。”

江南掛了電話，匆匆回了外婆的病房，兩個病房隔了一棟樓，江南跑的很快。

到了門口，她撐住宋歡的肩膀，

“外……外婆怎么……怎么了？”

宋歡撫著她的背，

“沒事沒事……外婆就是說她想和你說說話，你快去吧。”

聽著宋歡說沒事，她本該安心才對的，可是她卻怎么都冷靜不下來，朝病房里看了看，又轉過身對宋歡說了聲謝謝，

“你回學校去吧，快要高考了，別請假了，我一個人可以的。”

“你說什么呢？是不是朋友了？”

宋歡沒睬她，擺了擺手，讓她進去。

江南也沒再多說，她想說的，她都懂，便轉身進了病房，坐到外婆身邊，她放低了聲音，輕聲問，

“阿嬤？怎么了？嗯？”

外婆用力地睜開了眼睛，用模糊的視線看了看眼前的人，

“江兒來了啊。”

“嗯，阿嬤，怎么了？”

“最近我們江兒很累吧，江南快要高考了，還得請假照顧我這個老太婆。”

聲音很弱，很低，可是心疼的意味卻很明顯。

“哪有，阿嬤，我已經拿到了專業證了，沒什么大問題的，你就安心養病就行了。”

“江兒啊，阿嬤，阿嬤好久沒和你好好聊過天了，今天感覺好了不少，你就陪我說說話吧。”

“誒，好。”

外婆慈愛的笑了笑，滿是褶皺的手撫上江南光潔的額頭。

“江兒，我記得你小時候，就特別喜歡去公園玩，可是阿嬤沒帶你去過，這個暑假，一定喊上好朋友去玩玩啊。”

江南聽著外婆的聲音，就覺得特別安心，也想到了賀歸說，這個暑假，上海迪士尼開業了，要帶她去看看，江南微微笑了笑，應了外婆，說了聲好。

“我們江兒長的越來越好看了，肯定有喜歡的人了吧？”

“……”

“阿嬤想啊，要是能親眼看著你出嫁，看著你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阿嬤也沒有遺憾了，可是現在，好像不行了。”

“不……”

江南搖頭，不讓外婆繼續說下去

“你別說，聽，聽我說。”

“江南，賀歸這個孩子，人不錯，把你交給他，阿嬤這放心了。”

“我……”

她有些正經，淚盈盈的眼睛里有些不可置信。

“你從小就聽話，有什么事，能……能逃得過阿嬤的眼睛呢，他是個好孩子，你們以后，好好的，知道，知道么？”

江南應為外婆的話，點了點頭。

卻在心里想，外婆，我和他，沒有以后了。

“還有…還有…阿嬤，阿嬤想你媽媽了，這幾天總是做夢夢見她，夢見她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她對不起你，但是，她真的，很想你。”

“外婆……外婆你別說了，我去給你喊醫生啊。”

江南見情況不對，干凈按了呼叫鈴，她想出去喊醫生，卻被外婆拉住。

“別……別走了，陪，陪阿嬤，最后，最后一段，一…段…”

滴————

“啊！”

“啊！”

“不！”

在醫生踏入病房的一瞬間，心電圖變成一條平緩的直線。

外婆在此刻，與世長眠。

江南看著面容安詳的奶婆，卻沒有動，她安靜的過分。

醫生想上前去，卻被江南攔住，她不讓他們上前。幾個醫生去拉她，可是卻被她突然一把推到，猛地轉過身，用手指著一群醫生，

“別過來！你們都別過來！不許過來！誰都不許碰！”

她眼睛里被紅色的血絲充滿，猩紅地看著醫生。

醫生大約被她嚇到，又或是顧及到她的心情，真的沒再動了。

江南忽然卸下所有防備一般，輕輕的轉過身，伸出顫抖的右手，撫去了外婆右面臉頰上的一滴淚，輕聲道，

“外婆，別哭。”

緊接著，她覺得整個世界突然變暗，視線模糊了，心臟也變得異常沉了。腦子里一片迷蒙，身體開始失重，似乎要飄起來。

她暈倒了。

*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病房里了，她睜開眼，看見的是宋歡交急的面容。

“你贏了！我去叫醫生！”

宋歡看見她醒了，趕緊去喊一聲。

醫生來看了之后說沒什么大事了，就是悲傷過度導致的神經壓迫，休息一會就好了。

宋歡這才放心。

“歡歡，外婆呢？”

“你的……你的，你……許求求來了醫院，已經，都處理好了。”

宋歡生怕她聽到那個人會生氣，可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只沉了一口氣，就閉了眼，她看到了清楚的淚水順著她的鼻梁而下。

宋歡知道，江奶奶去世了，讓她一下子對什么都失去了欲望。

就連生氣的欲望，都沒了。她見過的人悲傷到極致，大概就是這樣。

宋歡剛準備出去，桌子上江南的手機就響了，她給她拿了，看見來電顯示，是賀歸的，她想或許他能開導他，就趕緊把電話給她了，

“賀歸的！”

江南抬眼看了一眼，說了一聲，

“嗯，給我吧。”

…

“喂？”

“你怎么了？感冒還沒好？”

“沒有……我……剛睡醒，怎么了？”

她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

“我最近有個手術學習，一個禮拜不能帶手機，你等我一個禮拜，結束了我就請假回來了，你別生氣。”

“這是好事啊，我生什么氣？”

“我一個禮拜沒手機，我們就一個禮拜聯系不到了！”

江南愣住，隨后隨口說出，

“我們不會永遠在一起的，總有要分開的時候。”

“你說什么？”

賀歸在那頭聲音頓時就冷下來。

江南才發覺她說多了，就調整了呼吸，有開口，

“我的意思是，你安心去忙你的，我不會生氣的。”

“那你等我回來。”

她愣了片刻，緩緩說了句，

“好。”

掛了電話，宋歡看不下去了，過來問她，

“江南，你真準備不告訴他？這么大的事呢。”

江南卻好像沒什么反應，直直地靠在枕頭上，眼神不知看像什么地方，

“告訴他，又有什么用呢？他的人生，他的精彩，才剛剛開始，我總不能，絆住他的一輩子吧？”

“你說什么呢？什么叫絆住？你以為你是在為他好？他如果最后知道了，他會……”

江南一動不動的眼睛閉了閉，隨即開口，

“會恨我么？那就恨吧，總比，總比一輩子記著我要好。”

也許這世界上本就沒有什么美好的事。

有些人，光是能出現在她的生命里，她就已經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