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荷看著這個耄耋老人,有些不解,從和王松接觸的過程中,蘇荷知道,王松不可能是一個敬老愛老的人,可是,他又為何起身相迎?
蘇荷看了一眼王氏,輕聲道:“娘,這位老人是誰呀?”王氏一邊哄著韭菜,一邊道:“荷兒,不得無禮,這是你三爺爺!”她的神情,充滿了對老人的敬意。
原來,這名看起來有些慈祥的老人叫王濤,是王存根和王松的三叔,當然,并不是親的,只是有血緣關系罷了。這王濤石踩水埠中年齡最大的老人,現如今也有七十多歲了。在古代七十歲是老來稀的年齡,所以,王濤在村里很得人們的尊重。
王松少時父母雙亡,是王濤給了王松一口飯吃,如果在這踩水埠還有誰能治得了他的話,非王濤莫屬了。
蘇荷有些訝然了,原本她以為王氏母子被逼的只能在踩水埠村外落腳,家里是沒有長輩了,沒人為他們做主,所以,只能住在村外,沒想到今天出來一個族叔,又來了一個三爺爺,希望這個三爺爺是好人吧!蘇荷祈禱著。
“三叔怎么過來了?”王松問著老人。他上前扶著老人一邊的手臂,帶到堂屋的主位上坐下。
王松是真心感激王濤的,他父母雙亡時,正遇上了百年難遇的大旱季節,村里家家戶戶的余量都不多,自家都不夠吃的,沒有余力在接納一個半大小子。
在王松快餓死時,是王濤的一碗稀粥救活了他。王松一直記著王濤的救命之恩,即使是以后當了踩水埠的村長,對其他村民多有跋扈,待王濤卻是極好的。
王濤在王松的攙扶下坐上主位,手里的圓木拐杖緊緊地握著,立在自己的身前。
王氏看到那根拐杖,眼神一亮,她記得,那根拐杖真是自己的丈夫王存根在老人六十大壽時送給老人的,想不到,這么多年沒見了,老人卻還在用著。
“聽說你這里有熱鬧看,所以呀,就過來瞧瞧,人老了,就喜歡看熱鬧!”王濤哈哈笑起來,說話時中氣十足,一點看不出脖子都埋在土里的樣子。
王濤笑完,看著王氏到:“存根媳婦,這么多年不見,不認三叔了?”
王氏看著王濤慈祥的樣子,眼眶一紅,聲音都帶著哭聲:“拜見三叔,侄媳這么多年沒上門看望,是侄媳不孝!”王氏說著,抱著韭菜,就盈盈下拜。
“快起來,快起來!”王濤道:“存根媳婦,我是看著你嫁進我王家的,你的脾氣秉性,我還能不知道?快起來吧!”聽到王濤這么說,蘇荷上前扶起王氏,王氏也順勢起身。
繼而,蘇荷上前,也拜道:“孫媳蘇氏拜見三爺爺,愿三爺爺福氣滿東海,壽比不老松!”蘇荷甜甜的聲音不同于王氏,使得屋里的氣氛一瞬間輕快了不少。
王濤看著蘇荷,暗自點頭,這女娃子是個知禮的。臉上的皺紋仿佛都松泛了不少:“你是.王志媳婦.?”王濤有些不確定,看了一眼王氏,見王氏點頭,又道:“都這么大了,想不到一轉眼,那個還在襁褓中的豆子都已經娶妻生子了,真是歲月催人老,歲月不饒人啦!”
王濤一瞬間有感慨,蘇荷對這個老人有些好感,忙道:“三爺爺哪里老了,簡直比年輕人還健壯呢,三爺爺肯定能長生不老的!”
“哪有能長生不老的人,那豈不是成了妖怪了嗎?你這女娃子,到會哄人開心!”王濤笑道,神情之間的感慨卻是不見了蹤影。
王松看到相談甚歡的三人,覺得自己的算盤怕是打不響了,臉上雖露出了笑容,可還是有著尷尬以及一絲絲的陰沉,他的心情并不好,可是在王濤面前卻沒有顯露出來。
王濤沒有問王松為什么會叫王氏婆媳過來,也沒有和王松交談,只是和王氏敘舊,蘇荷不是插上一兩句俏皮話,惹得王濤哈哈大笑,一時間屋里的氣氛很是融洽。
太陽又一次落入山下,屋子里的光線暗了下去。
王氏和蘇荷對視了一眼,蘇荷微微點了點頭,王松和王濤均沒覺察到二者之間的互動。
“三叔,時間也不早了,我們也該告辭了!”王氏道。
“是呀,三爺爺,韭菜到現在還沒吃奶呢,想是餓狠了,您不心疼您曾孫嗎?”蘇荷也道,微微翹起的嘴唇使得蘇荷像極了天真爛漫的少女,而事實上,她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了。
王松聽到王氏婆媳如此說,眼神一暗,可王濤在,他也不好多說什么,只得閉嘴不言。
王濤點頭,正想說你們先回去吧,話還沒說出來,就聽見門外傳來了羊痛苦的咩咩的叫聲。
一屋子的人都向屋外看去。
只見二狗媳婦兒拖著一只羊進了院子,想是力氣過大,使得羊不舒服,所以羊才會痛苦的叫著。
蘇荷一見那羊,臉色大變,那是自家的羊,是自己孩子的口糧。她大步走上前,一把奪過二狗媳婦兒手里的韁繩,叫道:“還給我!”
二狗媳婦兒猝不及防之下,被蘇荷奪過了羊的控制權,眼一紅,就欲上前搶奪。
王濤一看情形不對,大喝一聲:“二狗媳婦兒,你想干什么?”
屋外,潘大嬸早就來了,一直在屋外沒有進來,一看二狗媳婦兒的架勢,來不及多想,就沖上前去,把蘇荷護在身后。
王氏看到二狗媳婦兒欲與自己兒媳動手,抱著韭菜葉沖上前去,一時間,院子里大亂。
二狗媳婦兒看著被兩人護著的蘇荷一時間到不敢動作,畢竟她看起來雖比蘇荷健壯,可潘大嬸和王氏兩個常年勞作的婦人也不是吃素的。
王濤看著院子里對峙的兩撥人,喝道:“你們要干什么?還不快快退下!”
“是蘇氏先動的手!”二狗媳婦兒惡人先告狀,當然,眾人看到的也確實是蘇荷先搶二狗媳婦兒手里的韁繩的。
“這是我家的羊,好好地拴在我家的院子里,怎么會在你手上?”蘇荷也喝道,一邊蹲下,摸了摸羊的頭。
這只羊在蘇荷家得到了極好的待遇,對蘇荷一家人都是極熟悉的,所以,并不抗拒蘇荷的撫摸,反而親昵的頂了頂蘇荷。
看到羊的反應,眾人也明白,蘇荷并沒有撒謊。這羊確實是她家的。
于是,眾人看著二狗媳婦兒的眼神就怪怪的了。莊戶人家一般都是很樸實的,極少有順手牽羊的事情發生,可一旦發生了,這個人的名聲也就全毀了。
感覺到眾人投射到自己身上怪怪的眼神,二狗媳婦兒自己也臉紅了,這時她無比后悔,為什么要去蘇荷家,為什么看到蘇荷家院子門沒鎖,就鬼迷心竅的推門而進,為什么看到蘇荷家破敗的院子時沒有退走,為什么要順手牽走這頭羊。
“我.這.”二狗媳婦兒說話都不太利索了,臉紅紅的倒是難得一見的嬌羞。突然,她似想到什么似的,叫道:“村長,蘇氏肯定從雅園酒家得到了什么好處,不然,怎么可能會有一頭羊!”
眾人聽到二狗媳婦兒這么說,眼神又落在了蘇荷婆媳身上,眼神隱隱的露出了火熱。畢竟,即使是鄉下人,也都有著自私的本性,更何況,好東西人人都想要。
王氏一看眾人眼色,面色一變,大喝道:“你放屁,這只羊是我當了我的飾物,買來喂我孫子的!”
潘大嬸也道:“這個我可以作證,蘇氏產子,自己卻沒有奶水。所以王家嫂子才買了一頭羊回來!”
“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二狗媳婦兒猶自犟道。
王松聽了二狗媳婦兒的話,眼神一亮,覺得老天都是在幫他的,也開口道:“二嫂說得對,沒人能證明你們說的是真的,大嫂,我看你還是把蘇氏在雅園酒家干了什么都說出來,讓大家見證一下,事情不就清楚了?”
不過一天工夫,托二狗媳婦兒大嘴的福,村人都知道村外老王家發了財,于是外面看熱鬧的人想著說不定會有好處可撈,也都幫腔。
蘇荷看著眾人的神色。眼里閃過一絲無奈,無論在哪里,都會有這落井下石之人,可是蘇荷也沒辦法怪罪他們,畢竟,這是人與生俱來的本性,如同潘大嫂這么無私的人如同鳳毛菱角。
蘇荷臉上掛起了笑容,卻不如之前甜美了,怎么看都有一股諷刺的意味在里面,她淡淡地說:“誰不知道村長圖謀我家許久,會幫她也不奇怪!”
這個她蘇荷并沒有挑明,可在場的人都知道是指二狗媳婦兒。王松臉上閃過淡淡的難堪,不過也就一閃而逝。
王氏也道:“我買羊回去的時候,二狗媳婦兒也是在的,今天,你怎么信口雌黃!”
二狗媳婦兒想著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可是這個關頭自己怎么能承認呢,于是狡辯道:“我一去你就趕我出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買了一頭羊!”二狗媳婦兒此時恨得牙都快咬碎了,自己怎么就把羊順手牽了出來呢。
蘇荷看著村長王松,看著二狗媳婦兒,看著門外的眾人,又看著護住自己的潘大嬸和王氏,怒道:“你們想知道我為什么回去雅園酒家,好,我告訴你們,但是,今日你們的所作所為,我蘇荷看在眼里,記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