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左瞧瞧右瞧瞧確定沒人看著,才拿著手里的包袱溜進踏月閣。小姐也真奇怪,好好的錦衣不穿,非讓她出去像那些要了幾身縫補過的衣裳。
“小姐,這衣裳是要干嗎?”先前小姐說過帶進相府千萬別讓人瞧見,這才有了方才偷偷摸摸的一幕。
奚長寧不予理會,打開包袱,檢查里面的衣裳,過眼覺得還算湊合。補丁不算多,但是對于她這樣一直錦衣過身的人來說,已經是多得可以當抹布使了。
“車夫已經在街橋等著了,這衣裳疊好放在食盒里。”
明玉聽得是稀里糊涂,但是小姐這么做向來有道理,也不再詢問,將衣服疊好放在雙層的食盒里,隨著奚長寧走出了踏月閣。
馬車中
奚長寧掀開窗簾,看向外面,外面的景色也是越來越荒涼,這胡城到底是個是么地方?之前她也打聽過,但是一聽是問胡城都是直搖頭。
光是看這外面的景象,奚長寧的心就涼了半截。
“姑娘,前面路馬車不好走啊。”馬夫在車外說道。
這馬夫是奚長寧在街市所雇,為的就是不想讓相府的有心人知道。
聽到馬夫這么說,奚長寧拉著和自己換好之前放在食盒的衣裳,下了馬車。馬夫一見方才光鮮亮麗的小姐進去,結果出來變成穿著補丁衣裳的人,人都愣住了。
“這是銀子,勞煩在此等候。”奚長寧給了車夫足夠多的銀兩,讓她再次等侯。
車夫一見有這么多銀兩,哪還顧得上別的,只忙點頭示意。
明玉雖然覺得有有點不妥當,但是見小姐不顧一切往前走去,不由得一而再再而三囑咐馬夫一定要在詞恭候。
奚長寧越走越快,心里越是著急想看看這被人厭惡的胡城到底是個什么樣子。直到……
奚長寧如何也不會想到會被人這樣子帶進胡城,看著分別扛著自己和明玉的大漢,他們身上的汗臭味已經差點將她們兩個熏暈。
奚長寧忍著難聞的味道,觀察著周圍的場景,破敗的墻體,快要倒塌的房子,屋外的人看到有外人,立即躲到屋內,透過沒有糊紙的窗縫向外看著。
這么以比較,奚長寧覺得她和明玉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那些人的身上的衣服大概只能能叫做布條。
但是不得不說,胡人和她們這些中原確實不一樣,臟亂的臉上不難看出,高挺的鼻子,深凹的眼眶里是一雙雙顏色各異的眼睛。身材還是出奇的高達,尤其是男的。比如說扛著奚長寧的這個男的,滿臉胡茬,壓根就看不到嘴巴在哪里,身上裹著勉強遮體的獸皮,身子跟銅墻鐵壁一樣,扛著奚長寧跟拿了個小兔子沒什么區別。
直到到了一個勉強還算這里最好的房子里,奚長寧和明玉才算被放下。
“你們是誰?”
奚長寧和明玉的第一反應是,女的。而且這個女的顯然是胡城現在主人。
眼前這個人從聲音上應該是個女的,但是看人也分不大清楚了。渾身黑漆漆的,臉上也是不知道幾年沒洗的樣子,反正只要能看到的地方都是黑色的。年紀更加是看不出了,但是身形到是也不大。
赫連寶看著面前干凈的兩個少女。干凈對胡城的人來說就是稀奇,溫飽都是問題誰還會管梳洗打扮的事情。連隔壁的苗苗嫁人,這才擦洗了身子,當時大家都說苗苗是天仙,誰知道天仙長什么樣,反正干凈就是天仙了。
“我們是來京城尋親的,與家人走散了,這才走到了這里。”
這番說辭是奚長寧和明玉在車上對過的,但是現在她看著眼前這個藍色眼珠子連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的女的覺得這番說辭是不是牽強了?
“當我是白混的啊。尋親,你要是尋親能尋到胡城,那指路的人一定和你有仇。”
赫連寶在地上來回走動著,一看就知道這事是假的,不是她要說胡城不好,只是……胡城真的不好嘛。
“收地。”
奚長寧才說這兩個字,眼前的這個女的就大喊著叫后面的大漢將她扔到山里喂狼。
明玉嚇得兩眼一閉暈了。連奚長寧小臉都有些白了,對付大夫人和奚含雪她都能冷靜的很,但是對付這種蠻不講理的人,她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赫連寶就知道她們不是什么好人,宣府的人都死了?叫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來收地,真當她不敢把她們宰了啊?
“不殺你們也可以,但是你們現在最好就離開胡城永遠都不要再想著收地了。”
奚長寧聽了這番話才將心放回肚子里,眼前這個人根本就是在嚇唬她們。
“你叫什么?這樣我也好交差是不?”
“你聽著啊,赫連寶,寶貝的寶,意思就是寶貝的不得了。”
奚長寧被赫連寶的解釋弄得有些莞爾,連現在的處境都忘記了。
“你笑什么?”
奚長寧不語,眼波流轉,發覺這個女子也應該也不是什么兇殘之人,想想肚子里的說辭,還是說出了口。
“不瞞赫連姑娘,我的確是來收地,但我不是來趕你們走的,不知道你覺得說到這樣你可否聽我一說。”
奚長寧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赫連寶突然大怒起來。
“你們中原人就是狡猾,看著老實無害的更是狡猾。”
從赫連寶的話里奚長寧聽出了端倪,看來她們之前上過誰的當。也難怪進城的路上還設了陷阱,奚長寧她們就是被這該死的陷阱抓了個正著,不然也不是被人扛著進城的。
“赫連姑娘看來是想這里的老老少少一起等死了。還有我并不是宣家的人。”
似乎是奚長寧的一句話說動了赫連寶,胡城已經堅持不下去了,初到這里的時候,領主是她爹,她爹和大伙也是想著法子活下來,他們沒有在中原生活過,去鄰村找了個農夫來教授農耕,誰知道那個老實巴交的農夫竟然把他們所有的錢都騙走了。后來胡城的人一個接一個生病,男人們都出去做苦力賺錢治病,京城里的大夫見他們不懂,拿服廉價不治病的藥方給他們,結果幾個老人都扛不住死了。她爹也是一病不起,隨后撒手人寰,這才她小小年紀坐鎮。
“不用你在這說什么好聽的,你們每一個好東西,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要么走永遠別回來,要么就死在這。”
這回赫連寶可沒開玩笑,藍色的眸子里透露著對中原人的厭惡,所以看奚長寧的眼神也帶著厭惡。
此時,正巧一個老婦人跑進來,神色慌張,滿臉淚痕。
“領主,小豆子又發病了,今天都三回了。這可怎么辦?”
赫連寶可沒什么興致理會奚長寧了,帶著人就隨老婦人離去。
奚長寧都覺得莫名其妙,連忙扶起嚇暈的明玉,掐了掐人中,這才轉醒。
“小姐快跑啊。他們要把我們拉去喂狼。”
“快起來,我們走。”
明玉還以為小姐這是要帶她跑,誰知道小姐還是不緊不慢的,四周一看才發現沒有人。
奚長寧尋著人多地方走去,看到赫連寶正在安慰方才那位婦人,地上應該就是那個叫小豆子的孩子,不停抽搐,口吐白沫,兩眼直翻,樣子恐怖急了。明玉嚇得向后縮了縮。
“快些拿些軟布來。”
周圍的人看著陌生的少女,一時間誰都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奚長寧也不顧他人眼光,自己上前,將小豆子抱起,將手放在孩子齒間,果然一陣吃痛。
稍作片刻,孩子也安靜了,奚長寧的手倒是鮮血直流。
“這孩子發病多久了?”
“好幾個月了,現在越來越頻繁,就這么一個孩子,還那么小以后該怎么辦啊?”婦人都顧不得問奚長寧是何人就哭訴起來。
“你知道是什么病?”吃過一次虧的赫連寶一行人是萬萬不敢再去找大夫了,更何況她們還沒有錢。
“癲病,這是遺傳病,也許父親母親兩系之中又誰得過此病。”
婦人拍腿大哭。
“挨千刀的,我那漢子父親就是這病死的啊。”
赫連寶一臉求助的看著奚長寧,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樣。
“我不是大夫,但是這癥狀我在醫術上見過,我可以開個藥方子你們拿到藥鋪伙計一看便知,但是只是權宜之計,這孩子還是要請個大夫看看。”
奚長寧知道他們窮困,心中也有郁結,從錢袋中掏出全部的錢,算算總有二十多兩。
不想赫連寶一行人一陣吸氣,他們哪見過這么多錢,男人們去做苦力也賺不來這么多錢。
“赫連姑娘這些錢,你先拿著。現在我想我可以和你談談吧。”
明玉這才回神發現小姐的手還在滴血,撕下身上的布趕快給小姐包扎。
“小姐,要做什么你同明玉說便是,這是要嚇死明玉啊。”
小姐?赫連寶就知道這兩個人非富即貴。
“出來說便是。”
臨走奚長寧還不忘叮囑,若是小豆子再發病,一定要在他齒間墊些軟布,不然咬斷了舌頭可是誰也救不了。婦人嚇得直點頭。
“不管你是誰,你以為小恩小惠就能收買我們?”雖然這些小恩小惠真的是她們所需要的。
“赫連姑娘,我還會再來的。還望你記住一句話,我不是來趕你們走的,而是想幫你們。”
赫連寶也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就打發了奚長寧,至于她說什么她才一概不管。他們處境這樣如果在失去最后的容身之處這不是逼死他們。但是她口里的不敢走他們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