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頂點六王舉辦的祭典……六王祭的情報隨著邀請函,轉眼間就以貴族和豪商為中心在全世界傳播開了。
六王給的邀請函,已經可以算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尤其是高等級的邀請函,甚至能給接受邀請的人帶來地位的提升。
因此,許許多多的貴族和豪商最近都非常匆忙,王族也不例外。
在新法尼亞王國王城的一間房間里,現任新法尼亞國王萊茲以非常緊張的神情拿著信封,顫抖著手,祈禱似地開著封。
這是因為,雖說萊茲和快人和解了,但他并不知道現在六王對自己的評價如何。
所以,他在王城里仍然有點臉上無光,對他來說這封邀請函既是挽救名譽的機會,同時也是通向地獄的單程票。
至少也要得到冥王和界王的邀請,不然他在王城中的立場會更加嚴峻。
萊茲祈禱著至少是銅級以上,取出邀請函……然后大聲舒了一口氣,連周圍人都能聽到。
送到萊茲手上的邀請函是美麗的金色……也就是金級。他作為國王的面子平安地保住了。
不僅如此,金級還能參加最后一天的宴會,效果不止于挽救名譽。
萊茲打開邀請函,上面寫著冥王、死王、界王、幻王的名諱,表明他得到了這四位六王的邀請。
最擔心的冥王也給了邀請,于是萊茲松了口氣,撫過胸膛。緊接著,他注意到信封里還有……一張留言卡。
「嗯?這是……」
留言卡上用漂亮的字跡寫著一句話『我聽說你給快人提了建議,謝謝』,下方記有死王愛西絲·雷姆南特的名字。
實際上,盡管萊茲自己并不知情,但他給過快人建議這件事,快人曾親口告訴過克羅姆艾娜和愛西絲,并表達了對萊茲的感謝,所以六王都知道了。
對她們來說,這簡直是可以起立鼓掌的優秀操作,從而對他的評價暴漲了。
具體來說,如果現在發送晚會的邀請函,克羅姆艾娜也會參加。
不過,萊茲自己以為這是妹妹莉莉亞的話題,所以才會認真和快人商量,完全不是他有意為之……不,也許正因為他誤以為談的是莉莉亞的事,完全不帶私心地提出建議,所以才帶來這樣的成果。
總之,新法尼亞國王萊茲,成功恢復了六王對他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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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路克雷西亞的王城里,克里斯也和萊茲同樣收到了邀請函,她以認真的表情打開信封。
「……咦?是金級嗎……我還以為會是銀級……」
克里斯確認拿出的邀請函,由于和自己預想的稍有差距,她有些疑惑。但等級比預料的高并沒有什么壞處,反而求之不得,于是她就這么打開了邀請函。
邀請函上寫著冥王、龍王、戰王、幻王這四名邀請她的六王的名字。克里斯再次疑惑起來。
「……幻王殿下?怎么回事?我好像幾乎沒有和幻王殿下對話過……」
關于送來邀請函的六王,克里斯有一定程度的預料。
克里斯是『克羅姆艾娜的雛鳥』;阿路克雷西亞帝國本身就是與龍王聯系緊密的國家;克里斯與戰王五將之一有一定的交情。因此,她得到了克羅姆艾娜、馬格納威爾、梅基德三人的邀請……到此為止,還在克里斯的預料之中。
然而她不明白,為什么上面會有幻王的名字。當然,克里斯在勇者祭之類的時候見過幻王的身姿,但幾乎沒有過直接的對話,甚至和界王莉莉伍德說過的話都比幻王多。
「……嗯?還有什么東西?留言卡?」
信封里有一張留言卡……上面寫著『晚飯很好吃——快人可愛的護衛』。看到后,克里斯表情僵住了。
「……宮間先生的護衛?……難、難道說,愛麗絲她是……幻王殿下?」
克里斯注意到了,過去快人訪問王城之際,和他在一起的假面少女——愛麗絲的真實身份是幻王無面。
接著,她露出以她來說非常少見的動搖之色,臉上汗如雨下。
「……愛麗絲是幻王殿下……也就是說……那時我碰巧從怪物賽跑的地方得到『目擊宮間先生』的情報也是因為……」
那一天,克里斯得到了快人來到阿路克雷西亞的情報,所以才把快人邀請到了王城……現在想來,時機實在是太巧了。
當時快人的長相還幾乎不為人所知。參加過寶樹祭的部下傳來在怪物賽跑的地方見到宮間的情報,這是對她非常有利的巧合。
「……如果說,那份情報是受幻王殿下的指使……那么強硬反對將宮間先生作為國賓招待,卻又沒什么動作的大貴族……還有志愿監視宮間先生的人也是……」
克里斯感到顫栗,因為她心里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得到快人的情報后,克里斯會如何考慮,遇到貴族們的抵抗會采取怎樣的方法,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在愛麗絲的掌握和控制之下。
「……不,是我想多了吧。做這些事情,對幻王殿下的好處……難道是……揪出那些人?如果她完全摸清了我的行動和思考……那么,她故意設法讓大貴族反對,尋找會加害于宮間先生的人?」
想要以國賓待遇迎接的克里斯、強硬陳述反對意見的大貴族……誘導這種對立的形式,判斷其他貴族站在哪一邊,監視他們后來的動向。
這么一想,那時故意挑釁克里斯的發言也就說得通了。
「……也就是說,她也同時在考驗我。她表現得好像支持我的計劃,同時又重復挑釁的行為,這些都是在看我怎么應對……如果我判斷錯誤,和宮間先生敵對的話……我恐怕……」
克里斯的猜測毫無疑問都是正確的,因此她背后流下了冷汗。
那時,克里斯選擇的是不與快人敵對的方向,如果她優先采納大貴族們的意見,結果上造成了對快人有害的狀況……
「真是服了……不愧是幻王殿下……真是可怕,我完全在她的手心上……果然,全世界我最怕的就是她。而且,幻王控制的人,全都是我不可替代的人才……就算我發現了,也什么都做不了」
克里斯不知道,大貴族和部下是幻王的部下,還是僅僅收到幻王的委托。
假定他們是幻王的部下,如果隨意對大貴族出手便會引發內亂,而即使解雇部下,城堡里也毫無疑問還有其他幻王的部下。
這樣的話,對克里斯來說,追究這件事只會失去優秀的人才,沒有任何好處,甚至還可能有弄得幻王不高興這一弊端。
「嘛,現在就只能認為幻王殿下對自己多了一點好評,當成一件幸事了吧……哈啊,真是比不過宮間先生」
克里斯自言自語,露出微笑,然后慎重保管好邀請函,看向快人寄來的信。
由于寄信過去對方都會守規矩地回信,因此書信來往已經保持了挺長一段時間。
「……說起來,宮間先生肯定也會去六王祭……嗯,雖然不符合我的喜好,但偶爾也試著穿穿有點女人味的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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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法尼亞王國首都一角,穿過攤子街,前方是住宅診所。
就診室里面的休息區域中,一名在這個世界少見的黑發黑眼的女性坐在椅子上,和診所的主人菲爾對話:
「……信寫了不少,我覺得差不多該加深感情,進入下一個階段了……你怎么覺得?」
「嗯,我都說了好幾次了,再說一遍吧。『光』……這里是診所,不是咨詢戀愛的地方哦?你能不能去別的地方?」
「怎么這樣……我只有你能依靠了!」
「……不,我覺得你非常不會挑人,真的……」
光……脫下鎧甲的諾茵朝著傻眼的菲爾露出祈求的表情。
兩人是交情很久的好朋友,諾茵還挺常去菲爾那里,和她咨詢最近的煩惱,也就是戀愛……對菲爾來說,這只是在給她添麻煩。
說到底,雖然菲爾遠比諾茵年長,但她也沒有戀愛經歷,能說出口的也只是些簡單的建議。
即便如此,諾茵還是非常依賴菲爾這個摯友,她帶著求助的神情凝視著菲爾。
這樣一來,好心腸的菲爾也沒法拋下諾茵,便長嘆一口氣,開口說道:
「……哈啊。那么你說下一個階段,具體是想做什么?」
「嗯,比如說……一起去看『歌劇』……」
「……呃,我確實聽說過,是歌劇團來著?這個世界,沒有的吧?」
「去看『動畫短片』……」
「這個也沒有哦?」
「能、『能劇』呢!?」
「不是,我連這個是什么都不知道」
「嗚、嗚嗚……」
諾茵說的,每樣都是地球……而且還是她所處的時代流行的東西,住在這個世界的菲爾完全不明白。
不過,菲爾大致理解了諾茵想表達什么。
「……所以就是這個意思咯?簡單來說,是想要約會吧」
「約、約約、約會!?」
「我說你怎么這么吃驚……不過,挺好的不是嗎?你去邀請看看?」
「……菲爾能不能『替我邀請』?」
「為什么!?」
看來,諾茵所謂的煩惱,是想要和現在書信往來的快人進一步加深感情。
菲爾也知道他們頻繁地寫信交流,所以贊成說一起出門是個好主意,但聽到下一句沒出息的臺詞,她大吃一驚。
至于諾茵,則害羞地低下頭,將自己的食指相碰。
「既然你們在互相寫信交流,你寫封信邀請他不就好了嗎?」
「……可、可是……多、多難為情……啊……」
「……」
聽到諾茵的小聲嘀咕,菲爾露出了目瞪口呆無言以對的表情。
「……唉,就算我那時精神狀況已經接近極限……為什么我會『輸給這種家伙』啊……」
「這種家伙!?」
「就是說你這種家伙啊,真是的……哪有這么丟人的前勇者啊?」
「嗚嗚,菲爾你好過分」
「我哪過分了……過分的是趁著就診告一段落后寶貴的休息時間不請自來,還強行咨詢戀愛的家伙」
「啊嗚……」
菲爾露出看向遠方的眼神,好像在追憶過去的自己。然后,她半睜著眼,看向眼前沒出息的初代勇者。
「……嘛,你別磨磨蹭蹭地煩惱了,去邀請吧。宮間君不會拒絕的。別太緊張,說去散個步就可以了」
「……好、好的,我會加油」
「嗯,這樣就好」
這場戀愛咨詢中,菲爾能起到的用處,簡單來說只有背后推一把……她用有力的話語支持諾茵后,諾茵稍微松了口氣,點了點頭。
菲爾見狀也露出笑容,喝起了手邊的紅茶。
戀愛咨詢告一段落,對話轉變成閑聊,這時諾茵表情認真起來,向菲爾詢問:
「……菲爾,六王祭你打算怎么辦?」
「……」
聽到這句靜靜的、同時又清晰明了的話,菲爾看向了放在桌旁的……今天諾茵拿過來的邀請函。
沉默片刻后,菲爾垂下頭,發出了與剛才截然不同的孱弱聲音。
「……我不去……我不能去啊」
「……克羅姆殿下可想見你了。你不也一樣……」
「我想見啊!怎么可能不想見啊!!可是……事到如今……我不知道……該用什么臉去見她」
「……」
菲爾以仿佛隨時都會哭出來的聲音說道,而諾茵默默聽著她講。
對克羅姆艾娜來說,菲爾是重要的家人;菲爾也非常敬慕克羅姆艾娜……然而,她已經有一千多年沒有與克羅姆艾娜碰面了。
「克羅姆殿下收養了什么都沒有的我,養育我成長……對我來說,她就像母親一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明明那么重視克羅姆殿下,可我卻『背叛』了她」
「不是的,你——」
「就是的!」
「——!?」
諾茵想打圓場,卻被菲爾以悲痛的表情打斷了。
「都怪我太蠢……讓克羅姆殿下哭了。明明我絕對不想讓她露出那種表情……都怪我……我沒臉見她啊」
「……可是,克羅姆殿下的話……」
「我知道啊……我知道,克羅姆殿下一定會笑著迎接我、原諒我……可我……我……」
「……對不起。我太急于下結論了」
「哪里,該道歉的是我,太感情用事了……總之,我不會參加六王祭……光,你去好好玩吧」
「……嗯」
兩人曾經是交鋒的敵人,現在則是互相談心的朋友。諾茵痛切地理解菲爾長久以來的痛苦。
正因如此,諾茵什么都說不出來……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像是重振精神一般,菲爾聊起了無關的話題,諾茵也沒有說下去,而是繼續閑聊。
又聊了一會兒,諾茵回去了,只剩下菲爾一個人在房間里。她看向拿來的邀請函……上面寫著的『冥王克羅姆艾娜』幾個字。
「……對不起……克羅姆殿下……對不起」
道歉的聲音無人聽見……千年間,菲爾無數次地說過那句話。這時她腦海里回想起了一句話。
——哪怕知道菲爾大夫過去的罪行,尊敬『現在的你』這份心情也不會消失。
那句話,是不久前認識的、一位有些與眾不同的異世界青年說的——他不責問自己的過去,也不刨根問底,只是尊重現在的自己,說出這樣體貼、溫暖的話語。
「……老實說……聽到的時候真的好高興……啊哈哈,我在想什么呢……那種事明明就不可能……」
菲爾一邊輕輕自言自語,一邊緩緩抬頭,看向窗外的景色。
「『……年齡相差非常大的、才剛認識的男孩子……像他改變了許多人一樣……說不定也能改變我……』這種期待也太自私了……說到底,我已經沒有見克羅姆殿下的資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