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賈德叔叔。”

“你好，道格拉斯。”賈德沒什么表情，脫下皮鞋換上一雙藍色硬質拖鞋，“習慣這里嗎？”

“還不錯，房子也不錯，嗯，周圍看起來也不錯。”

“那就好。”

賈德點點頭，話題竟然戛然而止，轉過頭他去看內厄姆，“作業寫完了嗎？”

“還差一些數學。”內厄姆停下筆。

“你快要期末考試了吧。”

“還有兩個星期。”

“努力考個好成績。”說完他走向衛生間，然后響起嘩啦啦的水聲，道格拉斯看到他在洗手和洗臉，內厄姆又低下頭開始寫作業。

賈德出來后，又去席子那里，試圖教導三歲的埃文認識文字，以及啟發他的數學能力。

道格拉斯坐在邊上，有些不自然的轉了轉身子，他有些不太適應，這里的氣氛和家里截然不同，隱隱有些沉悶，他完全融不進去。

沒過多久，妮娜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吃飯了。”

內厄姆放下書，賈德抱起埃文，招呼一聲，“道格拉斯。”

“我來了。”他跳下凳子，跟著一起走到餐室兼起坐室里。

晚餐還算豐盛，盤子中間是面條，旁邊擺了一截面包，還有豌豆、玉米和一塊不大的雞肉。

“歡迎道格拉斯。”妮娜舉起杯子，里面裝了半杯牛奶，每個人前面都有。

道格拉斯也舉起杯子，開心地說，“歡迎道格拉斯。”

妮娜點了點他，露出笑容，內厄姆也覺得很有意思，偷偷笑起來看了他兩眼，而賈德還是沒什么表情，只是舉起杯子碰了一下，

“歡迎。”

然后喝了一口。

餐桌上又回歸沉默，只有刀叉碰撞、餐盤挪動和咀嚼食物的聲音，有時候埃文會甩下刀叉大喊大叫，妮娜或賈德就會抱過來小聲安慰。

道格拉斯本想講幾句俏皮話，讓餐桌的氣氛變得活躍開朗，每次在家他都這樣做，還有希克斯和海倫配合他，吃飯總是件開心的事情。

但在這里，他左右望了望，最后還是低頭吃著自己的晚餐。

賈德最先吃完，便拿了晚報在旁邊看，沒多久所有人都吃完了，他又抬頭看下天色，起身說，

“差不多了，我該出去了。”

妮娜連忙去房間里取出衣服，埃文換了一身黑色的皺巴巴的外套，一雙雨鞋，戴了頂圓草帽就出門了。

道格拉斯忽然感覺房間氣氛一下輕松不少，內厄姆看書動作也大了，妮娜也沒再放輕腳步。

“賈德叔叔去哪里？”他好奇的問，這么晚了，穿這樣一身出去要做什么？

妮娜將盤子收攏，“賈德晚上去做捕鼠人。”

“捕鼠人？”這是什么新鮮職業？道格拉斯好奇的睜大眼睛，莫名覺得這名字還有些酷。

“市政廳每天會招募捕鼠人，在城市的下水道捉老鼠，每抓一只1分錢。”

“在下水道抓老鼠？”道格拉斯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片惡臭、骯臟、滑膩、低矮的環境里，四處是老鼠、臭蟲和廢水，而人在里面緩慢穿行與它們對抗。立刻打了個哆嗦，不敢再想，也不再覺得捕鼠人這個名字很酷了。

妮娜溫柔的笑了笑，“他在城市邊郊買了塊地，打算以后能蓋間自己的房子，還打算存錢以后讓埃文和內厄姆接受更好的教育，所以每天下班以后晚上都會去做捕鼠人。”

“那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一般都要午夜了。”

“那賈德叔叔每天睡不了多久吧。”他想到做兩份工作，那白天豈不是也要早起？

“他一般每天6點要起來。”

相對懶惰的道格拉斯感到震驚，坐在那想了好一會兒，又問，“賈德叔叔每天能抓多少老鼠？”

“少的時候一天一二十只，多的時候能有三四十只，其實以前比較好抓，現在越來越難了。”

道格拉斯在心里算了下，一只老鼠一分錢，那每天這么忙活，一周大概也就是2元上下。

“賺錢這么難？”他看著光禿禿的墻壁心里想。

故事里遍地財富的穆加拉城，現實中卻好像模糊起來。

“你要去周圍逛逛嗎？熟悉一下路？晚上有街燈，別往那些黑巷子里走就好。”妮娜在起坐室開了燈做起縫紉。

“好呀。”道格拉斯立刻答應。

“就在附近逛逛，別走遠了。”

...

“呼。”他長出口氣，走出房間后，感覺空氣仿佛鮮活多了，被房間壓抑的活力逐漸煥發出來。

他走出公寓一層的面包店，晚風拂動他單薄的衣服，路上的馬車稀稀落落，還有些行人和孩子在街上。

附近還有幾家店鋪亮著燈。

一家是街對面的雜貨店，一家在左邊名叫‘遠方遠方’的書店，還有兩間餐館亮著燈，但里面沒什么客人，店員們坐在門口吹風聊天。

他沿著街邊慢慢走，好奇的四下張望。

“叮鈴鈴，叮鈴鈴。”一輛系著鈴鐺的白色馬車慢慢走在柏油路邊。

孩子們一下涌了上去，大聲喊著，“快活人，快活人。”

馬車停下來，道格拉斯也停了下來，快活人？那是什么？他站到馬車邊上好奇的探頭去看。

很快他就明白了。

原來快活人指的是城里那些系鈴鐺馬車的糖果商人。

“城里居然還有這種商人？”小鎮里可沒有快活人，也沒這樣種類繁多的糖果。

“孩子，買糖果嗎？”快活人是個眉毛胡須都白了的老人，看起來很和藹，注意到了旁邊看著的道格拉斯，于是招呼道。

“買1分錢。”道格拉斯數了錢，他剛剛看到，1分錢可以買1小捧糖果。

“好嘞。”老人從身后抓了幾顆糖，找錢的時候他問，“孩子，要巧克力嗎？”他注意到道格拉斯是有錢包的。

“巧克力？”他聽過這種糖，但還從來沒見過，“我能看看嗎？”

老人打開個小盒子，從里面拿了個圓滾滾小包裝的糖果，小心翼翼地揭開外面地糖紙，露出一顆黑不溜丟的小球，只比豆子稍大些。

道格拉斯眼睛湊了上去，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就是巧克力？”

“這就是巧克力。”老人樂呵呵地說。

“怎么長的這么丑。”

老人循循善誘。“它可是新鮮貨，味道特別好。”

“多少錢？”

“1分錢1顆。”

“這么貴？”

“這是新鮮糖果，數量不多，而且味道又好。”

“給我來...”他猶豫了下，巧克力地聲名他早有耳聞，而且他現在對花錢的概念其實很模糊，“先買一顆。”

老人給了他一顆，他含進嘴里，一股甜絲絲的感覺從巧克力蔓延到整個口腔，同時甜蜜中滋生出淡淡的苦澀，但沒影響到巧克力的美味，它高昂的價格似乎還讓巧克力有了種獨特的香味。

道格拉斯一直等到巧克力全部融開了，才戀戀不舍的咽了下去。

他看著老人，猶豫了下，說道，“再來5顆巧克力，不，4顆吧。”又想了想，“3顆就夠了。”

從錢包數出錢，老人趕著馬車樂呵呵的走了，道格拉斯小心的將巧克力放到兜里，從1分錢1小捧的糖里，取出一塊麥芽糖含著，接著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