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忽然下雨，雨聲打在窗棱上發出噼里啪啦的噪音，濺開一朵朵水花。

王妙真從睡夢中驚醒，嗓子眼干啞發癢，她下床倒了杯水喝干。

再躺回去時卻怎么也睡不著了。

雨聲越來越大，她盯著床頂的簾帳，漸漸瞌睡上來眼神變得迷糊。

突然一道慘叫將她驚醒，她立刻睜開眼，門外似乎發生了一些事，寂靜的夜變得吵鬧，隱約聽見刀劍相向的清脆撞擊聲。

是刺客！

王妙真臉色發緊，眼眸凝重。

她悄悄下床，摸到一把防身匕首放在身前，雙眼直勾勾盯著門外，只要有人闖進來，她就狠狠刺過去。

王子琦還在隔壁，也不知他怎么樣。

這些人明顯是沖著韓慕城來的。這幾日他們走的都是小路，非常隱蔽，幾乎不見人跡，能知道他們停留在這間客棧，要么就是有人一直跟在他們身后，要么就是客棧里有奸細！

王妙真屏住呼吸，心口激烈跳動，一眨不眨盯著門口。

這場刺殺似乎迅疾而沉默，除了一開始的那聲慘叫，之后王妙真沒聽到任何聲響，很快門外便歸于安靜。

王妙真心里一緊，希望是韓慕城的人贏了，萬一……

“篤篤！”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王妙真瞳孔猛地一縮，臉色蒼白地握緊匕首，她感覺自己身體在發抖，平生第一次有害怕的情緒。

這一刻她忽然發現，原來自己是如此怕死，怕離開這個世界，怕再也回不去，怕看不見唯一的親人……

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活著，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王妙真竭力按捺住恐慌的情緒，裝作平靜地問：“誰？”

門外那人停頓幾秒，才低聲說：“是本王。”

韓慕城！

王妙真快步走過去開了門，雙眼灼灼看他：“王爺！”

韓慕城走進來，他身上穿的整齊，衣服連一絲褶皺都無，顯然不是剛從床上起來的，應當是很早就蘇醒，或者說他一直沒睡。

王妙真看著他冷硬的面孔，突然意識到，或許韓慕城早就知道今晚會有人來偷襲，所以一直在屋內坐著等他們。

黑暗中王妙真幾不可聞的松了口氣，渾身力氣一卸，手腕一松，攥緊的匕首“咣當”一聲掉在地上，在一片寂靜中顯得尤為清晰。

韓慕城瞇了瞇眼，看清掉在他腳邊的是一把體積輕巧的匕首，刀刃很淺，用來殺人估計都不行。

而剛才王妙真就一直握著這把不能殺人的匕首，警惕地、謹慎地站在門邊，悄悄關切門外情況。

或許心底還在期盼他們能贏。

韓慕城想到，如果他們真的失敗，刺客來到二樓發現她，王妙真根本來不及自保就會被殺死。

死前的那刻她會不會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她就這么死了。

會不會悔恨，如果自己沒有跟來，她現在仍活的好好的。

韓慕城說不上來那刻心底涌上來那股密密麻麻的情緒是什么，像是心疼，又像是心軟。

他彎腰撿起匕首，刀尖那頭朝向自己，把刀遞給王妙真，女孩纖細手指碰到匕首的那刻，傳來細細顫抖，韓慕城才發現，她的不安恐懼依舊沒有消退。

韓慕城頓了頓，拉開她的手把匕首還給她，輕聲安慰：“已經沒事，那些人不敢再來，別害怕。”

王妙真點點頭，僵硬地把匕首收起。

韓慕城盯著她蒼白的唇，心底動了動，鬼使神差般解下腰間別著的一把柳葉刀，放在女孩手里。

王妙真愣了愣，抬頭呆呆看著他。

“這把柳葉刀是師父傳給我，可傷人，你藏在袖中，遇到危險可以自保。”

王妙真握緊刀背上嶙峋的花紋，上面隱約刻了某種動物，不過天黑她看不出來，想必是麒麟之類。

王妙真搖搖頭剛想說不用，韓慕城便沉聲說：“這是命令。”

“……”

黑夜寒冷，王妙真卻覺得心底溫暖，默默將柳葉刀收起來，韓慕城見目的已達到，不再多說，只叮囑她不要多想，今晚好好睡一覺，明日一早車隊就走。

“對了，我弟弟……子琦怎么樣？”

韓慕城說：“他很好，葉七在保護他。”

王妙真松了口氣，心神徹底放松下來，濃濃疲憊涌上眉間，送走韓慕城，她一頭倒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她下樓時，發現大堂跟白天一模一樣，根本看不出這里昨夜發生過爭斗。

客棧老板來結賬時，王妙真注意到他臉色蒼白，一雙吊梢眼鬼鬼祟祟盯著他們幾人。

王妙真皺了皺眉，肩上突然多了一雙手，她偏頭看見韓慕城那張俊美的臉。

“葉七，速度離開。”

韓慕城發號施令，視線下移落在王妙真臉上，朝她輕輕點頭，肩膀上手指微微施力。

王妙真神色一怔，腦海中在思索他這個動作是什么意思，突然被一聲叫喊拉開思緒。

王子琦從樓上下來，嘴唇撅地老高，不滿抱怨：“姐姐怎么不等我？”

王妙真好笑道：“你自己賴床還怪我？”

小豆丁撇撇嘴，很不高興的模樣，葉七伸出大掌猛地揉搓他肉嘟嘟的臉頰：“拖油瓶，走了！”

王子琦炸了毛，朝他背影大喊：“你才是拖油瓶！我不是！”

王妙真驚訝，什么時候他們兩這么熟了，正好侍從把馬車牽出來，她跟子琦連忙跳上馬車。

車隊很快重新啟程，王妙真掀開車簾望著那間客棧逐漸消失在視野里，隱約望見一縷黑茸茸的煙緩緩升起。

她不知道那些刺客后來如何，昨晚也沒聽到任何聲響，客棧里也沒有任何痕跡，說不定早就無聲無息死了吧。

王妙真收拾好心神，重新坐回去，試探問道：“子琦，昨天晚上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王子琦靠在馬車上打瞌睡，昏昏欲睡，“沒有啊，昨晚我睡得可香了。”

王妙真看他渾不在意的模樣，不像作假，放下心來，眉眼驟然變得輕松。

馬車又走了大半天，一道灰白色圍墻出現在眼前，城墻高逾三丈，視線里根本看不到邊。